更新時間︰2012-10-25
沈沖今年還不到二十歲,七歲母親逝去,十歲就被送至異國為質,真正開始習武甚至還不到七年,根基尚淺,在心魔的誘導下,這幾年的點點滴滴都被喚醒過來。
紫雲城寧王府,父親對自己的冷淡,族人對自己的欺凌;金陵城為質子的三年,受盡白眼欺凌;逃出皇城後,劉威的慘死,迎香的失蹤,沈老的離世,每一個親人、仇敵、朋友都在眼前交替閃現。
幻境到了最後,每一個死在自己手中的敵人都團團圍了上來,金陵禁衛馬劍、鏢師李豐、王世昆、花長風、火元道李靜男、呂家一族之人,五福公子、還有海神墳場中、絕仙嶺上被自己擊殺的敵人,每一個都仿佛都活了過來,面容扭曲猙獰,盤繞在自己身邊,張牙舞爪,撲咬過來,饒是沈沖心智堅定,也不由得大汗淋灕。
「你到你過去所殺之人,心中作何感想?」一個聲音幽幽的響起。
陰暗的識海之中,一雙眼楮窺視過來,但卻感覺不到對方的影子。
沈沖很快便已從驚亂中鎮定了下來,對那些死者怨魂置之不理,他已經看出來了,那些不過是幻象所化,沒有任何攻擊力,在識海之中,他的精神之力凝結為人形,站立在養魂木之前,淡然的說道︰
「你便是我的心魔嗎?」
心魔在道經中常有記載,仇恨心、貪念、妄念、執念、怨念等都屬于心魔,也是精神上的一種缺陷,對肉身境武者來說,心魔的危害並不大,只能扭曲人的性格。
但對于神魂境修士來說,心魔也隨之增強,甚至可以產生靈智,寄居于修士識海之中,可以一直存在、可以突然產生、可以隱匿、可以成長、甚至可以吞噬本體,成為一個全新的、邪惡的存在。
但同時心魔也是進步的瓶頸,突破心魔才可以使人的修為突飛猛進,而修道之人也可以說是不停的自我突破、戰勝心魔而達到另一個境界。
幽暗的識海之中,那雙陰冷的眼楮一動不動,聲音也十分飄忽,甚至分不清是男是女︰「不錯,我就是你的心魔,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的壯大,終究會成為我的養料,你的一切,最後都會歸于我的掌心。」
沈沖臉色微微一動,他從這這心魔語氣中感到一種莫名的寒意,雖然從道經和前人感悟中多次提到這心魔,只有無懼無畏才能戰勝心魔,但當真正面對它時,還是感到神魂深處的那種抵觸和一絲懼怕,但這一點負面的念頭瞬間便被強大的意志所碾碎。
「心魔,原來就是這樣。」沈沖喃喃自語,目光隨之變的堅定︰「來吧,就讓我看看你有多麼強!」
「桀桀!你還想要擊敗我,」那心魔怪笑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僅有著你的力量,還有著你的記憶,我可是知道你的一切弱點,就看你如何與我相斗。」
忽然間,識海之中,無邊的魔氣一收,現出一個身影,竟然是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子,烏黑的長發隨意的垂落在肩頭,一身素衣裹在身上,沒有任何多余的飾物,但遮掩不住她高貴的氣質,身形微抖,顯得有些嬌弱,但最讓沈沖驚駭的是那張絕美的容顏,精致的五官,如畫一般,尤其是那雙眼楮,一汪秋水,充滿著靈動之氣,仿佛有著無盡的傾訴。
片刻間,沈沖的驚駭已轉為憤怒,雙目似乎要噴出火來︰
「該死,竟敢化為我母親的模樣!」
沈沖手指一動,一道亮白的光柱已射了出去,小雷霆術,這種純陽之雷,正可克制魔氣,雖然在識海之中,雙方並不是真的動手,僅以精神交鋒,但所有的手段也都可用精神復制出來。
「哈哈,這樣就暴怒了,如此性情,怎能踏足仙道。」化為沈若蘭的心魔大笑著,也放出一道光柱,與沈沖的一模一樣,兩道光柱相互撞擊,最終同時消散。
沈沖猛的踏前一步,微微壓下了心頭的震怒,內心深處,卻暴發出一股肆虐的殺意,面色因為激動,而呈現出赤紅之色。
猛然間,手心雷霆再起。
「乾坤無道,雷霆一掌,掌心雷!」
肆虐的雷霆盤繞在掌心,如一個雷球,伴著滔天掌力打出。
那心魔也有樣學樣,一樣的掌心雷,迎在沈沖的掌力迎頭而上。
就在兩掌相交的一瞬間,心魔臉上詭秘的一笑,忽然間把手掌撤了回去,甚至連魔氣也收斂了起來,化身的沈若蘭身上現出了莊重華貴的氣質,淡雅如蘭,幽谷空鳴。
「這,母親……」
沈沖雖明知這是心魔所化,但仍是有一瞬間的失神。
驀然間看到那在夢中出現過無數次的面容,鼻中還嗅到那熟悉的氣息,心頭微微一痛,那一式掌心雷不知不覺間微微頓了一頓,掌中雷霆也散了大半。
雖說掌法收發如心,但心境已亂,精神也隨之有了破綻,恍惚間,剛剛還淡雅無雙的貴婦張口一笑,臉上盡現凶悍之色,一只如玉般的手掌已印了上來,突破層層防護,落在沈沖胸口。
噗!
一口鮮血已噴了出來!沈沖一臉蒼白之色,精神受到重創,肉身也隨之損傷,但好在周圍清靈之氣濃厚,沒有損失根本,但識海中的意志卻有些萎靡。
那心魔哈哈大笑,魔氣再次收斂︰「這樣好了,我就站在這里,你要想殺,那就殺吧,看你下不下得去手。」
望著與記憶中的母親一模一樣的心魔,沈沖心中雖充滿殺機,但卻有些猶豫了。
「就你這心性,還習什麼武,修什麼道,哪一個修道者不是斷情絕義,擋在自己身前的絆腳石,就算是至親也能舍棄,區區一個女人的幻象就能阻住你的道,這條路根本不適合你,還是貢獻出你的肉身,讓我來取代你成為一代強者吧。」
心魔呼喝著飛出巨掌,如暴風雨般拍落。沈沖雖然同樣出手如電,但每當掌力臨近母親的臉龐時,總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在收縮著,手掌不自覺的微微回撤,掌力自然大打折扣。
明明知道母親的面容是心魔所化,但卻就是下不去殺手,仿佛這一掌打下,就要失去一件重要的東西似的。
「公子,魔為幻像,像由心生,一念為道,一念為魔,緊守神魂,便可窺破心魔本質。」七星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這場與心魔之間的爭斗,無法借用外物,更無法動用法器,但七星神魂與沈沖相通,自然能看到這場心魔之斗,立時出聲提醒。
沈沖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但在理智與親情中糾纏,心神有些混亂,得到七星的提醒,突然明悟到了些什麼,精神凝聚于雙目,再看過去,母親的樣子雖沒變,但一絲陰霾卻纏繞在其眉間。
听到心魔的狂笑之聲,那一掌掌拍擊到沈沖身上,一團團精神之力炸開,痛楚由外及內,真入了靈魂深處,而最深處,隱藏著最美好的記憶,那最柔軟的地方似有鮮血滴下。
在沈沖心中,母親的影像不時的被撕扯為碎片,又重新拼湊起來,每一次心境都會泛起一絲波瀾。霎時間,在無數次的粉碎與復原之間,沈沖的心念一點點轉變,眼中的血絲越來越多,但意志卻越來越堅定。
忽然間, 嚓一聲脆響,只有沈沖才能感覺了,內心深處一個位面空間突然如鏡子般破碎了,一絲鮮血從沈沖的嘴角沁出,暴怒的氣息沖天而起。
那心魔怪笑聲又起︰「斬神魂,哈哈,斬出的不止是神魂,俗世的一切都要斬斷,連親情也要斬斷,大道無情,歲月無情,可惜,你明白的太晚了,你一身的精氣靈魂已有一半都被我打碎,乖乖的讓我吞掉吧,或許我可以放你一絲神魂去轉世投胎。」
「是嗎?」沈沖氣息又變,眼神冰冷,已收斂了怒氣,仿佛一塊寒冰一般,恢復了淡然的神色,一股殺機在心中醞釀著︰「你逼得我放棄了心中最美好的東西,萬死難贖,但只要你能擊敗我,我這具肉身給你又如何。」
深吸了一口氣後,沈沖緩緩伸出雙掌,連環拍擊而出,拳掌瞬息間變化千百次,所有的武學神通一一施展開來,這一次卻毫無阻礙,全力出手。
雷霆赤火,拳影掌風,還有那帶著一絲碾壓氣息的生死環,月兌胎于諸神王座的諸天王道拳,接連不斷的落下。
但每一式打在心魔身前時,總有一種無力的感覺,竟被輕輕松松的躲了過去,再強大的武學道法,如果落不到敵人身上,便失去了意義。
「哈哈,我早就說過,你的一切就是我的一切,你所能想到的,我都能想的到,你的每一式武學,每一式神通,我都會使用,甚至你的念頭一動,我都能感覺到,就憑你現在的精神之力,怎麼和我斗。」心魔長笑聲中,已隱去了沈若蘭的樣貌,現出了本體,扭曲恐怖的面孔,一身漆黑的皮膚,長長的手臂拖到地上,尖銳的指甲劃出一道道深深的溝壑。
那便是我的心魔真正的模樣嗎,沈沖看到那面孔中有自己的一絲影子,心底泛起一絲駭然之色,精神所化的實體又虛幻了一些。
此時沈沖的精神之力已被打散了三分之一,又連續使出數種武學,精神已顯得有些不支,好在有養魂木鎮壓著識海,仍能從識海中吸取精神之源。
沈沖看了一眼養魂木,這只露出一個腦袋的小東西一動不動,但自心魔誕生起就散發著一股微弱但連綿不絕的氣息,護住沈沖心底的一絲清明。
「桀桀!你是想憑借養魂木來抵御我的心魔幻境吧,可惜這養魂木還沒有成長起來,我佔了這肉身的第一件事兒,就是要毀去這養魂木。」心魔周身魔氣再起,滾滾魔焰也隨之燃起︰「看你的精神之力也損耗的差不多了,趕快融入我的意識中去吧。」
心魔猛的暴散開來,如一團風暴,向沈沖席卷而去。
沈沖只覺的眼前一黑,已被無邊的黑暗包裹住,心魔的意識開始與自己本體的意識融在一起。
「難道沒有辦法了嗎?不可能,我氣運深厚,法力也達到極限,意志更是堅不可摧,怎麼會任由區區心魔作祟。」
一時間,沈沖心底發出陣陣咆哮之聲,雙目露出奇異的光芒,忽然間將一團法力凝聚于雙掌,這股法力不斷的被壓縮凝實,所有的精神之力也全部打入,狂躁的氣息充斥于整片識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