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顏傾雨顫聲道——
男子從身後緊緊箍住顏傾雨，口上仍兀自吹著氣，幾片瓜子殼飛落，輕微細碎的聲響，有一種撲朔迷離的恐懼。顏傾雨覺得自己耳畔仿佛搖曳著陰藍的鬼火，那鬼魅般的聲音︰「你的第一位客人。」
「啊？不、你放開，我還沒、」
「沒什麼？沒準備好，還是沒開好價錢？」男子關了窗，屋子又陷入黑暗，他揚了揚嘴角，將顫抖的顏傾雨打橫抱起︰「放心，我給你開了比花魁還高的價，否則，老鴇也不會讓我進來啊。」
「你是、方才的龍少俠？」顏傾雨抬起頭，想看他那身比月華還耀眼的白袍，她急需逃離這黑暗的夢靨。然而，他不知何時換下的白袍，黑暗中，他穿了一身黑……顏傾雨驚恐而怨憤的抓著他的手臂，直抓到自己的手掌發酸了也不放開︰「你到底、要做什麼？」
「那是外邊的稱呼，不過這個時候，應該叫我一聲‘月郎’，呵呵，過幾日她們就會教你的。」龍颯月將顏傾雨扔到床榻上︰「至于做什麼，還用問嗎？你覺得男子逛青樓是為了什麼呢？」
「龍公子、」顏傾雨定了定神，眼楮漸漸適應了黑暗，悠遠的望著龍颯月那如白玉般溫潤的臉龐，但那雙冷毅的眼楮和高挺的鼻子，卻透著殘忍的氣息。
「嗯。」龍颯月對她的稱呼並不表示反對，仍站在床榻前，饒有趣味的看著她，又覺手臂有些疼，低頭看了一下，啞然失笑道︰「看你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力氣倒是挺大的。」
「真抱歉，抓傷了嗎？」。顏傾雨欲起身下榻︰「要不要給你敷點藥？」
龍颯月按住她瘦弱的肩，嘴角揚起冷漠疏離的笑︰「綺煙小姐，我在你身上花的可是妓女的錢，你不能只為我做婢女做的事吧。」
顏傾雨頓了頓，悠悠開口道︰「你誤會了，我並沒有反抗、也沒有逃避，否則、我也不會在這里了。」她低著頭，暗啞的音聲蕩滌著哀憫，像夜風的呢喃︰「如果你不想敷藥，那現下就可以、開始的、、」
「那你為什麼不反抗、不逃避呢？」龍颯月兩手搭在她的肩上，冷漠的眼楮緊盯著她，不肯錯過每一絲表情。
「因為我、沒用。」顏傾雨深低著頭，整張臉都沒進了塵埃里，只剩發髻上那支金釵，閃閃掣動著，熒熒的淚光。
「沒用？那總可以死吧，她們並沒有綁著你，不讓你尋死。」
「可是、我答應過一個人，不論怎樣，都要堅強的活下去。」顏傾雨哽咽著，唇畔一抹淒然。
「哼，你這不是堅強，是屈辱。」龍颯月蔑笑著，眼神卻是哀傷的。
「沒有堅強的心，又如何面對屈辱呢。」顏傾雨哀嘆著，音如飛絮，龍颯月的心卻轟然一震，默默地收回了手。
「有意思，不知是和誰的約定，情人嗎？‘生當復來歸，死當長相思。’哦，不對，應該是‘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嗯，也不對，難道是‘不求同年同月、」
「不是的。」顏傾雨搖搖頭，一顆晶瑩滾落，她咬著唇，泣聲道︰「並不是什麼情人，是我父親生前的囑咐。」
「噢，是嗎？不過恕我直言，倘若你父親知道你如今淪落至此，而且要、這樣才能夠活下去的話，他一定恨不得你馬上就死，而且還會嫌你死晚了，毀了他的名聲、毀了家族的清譽、」龍颯月說的咬牙切齒，手緊握成拳，暴出的青筋在幽暗的夜光中，像一條張牙舞爪的蛟龍。
顏傾雨抬頭望了他一眼，他的眼楮從冷漠變為灰暗，好似跌進了心底無涯的深淵。她輕輕起身，打開梳妝匣取了盒香粉︰「才想起屋里根本沒藥，用這個也可以的。」說著托起龍颯月的手臂，輕輕抹了一層香粉，又用手絹繞了兩圈，輕輕系緊。這輕柔的動作，使龍颯月一陣遲疑，仿佛那個結，系在了自己的心上。
「爹爹說，一個人，只要靈魂干淨，那麼不論走到多骯髒的地方，都是干淨的。哪怕一時被迫做了不好的事情，只要心靈不被玷污，永遠都有洗淨自己的機會。」
「你這是在勸自己，還是勸我？」龍颯月勾起顏傾雨的下頷，雙瞳又恢復了冷漠。
「有什麼分別呢，這世上誰一路走來都能夠干淨而平靜，不需要任何勸慰與指引？」顏傾雨淡然一笑，目光卻是一沉。
「怎麼，困了嗎？那就睡吧。」龍颯月說著打了個哈欠，伸手擁住顏傾雨，往床榻上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