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兒輕輕飄蕩在水面中,迎面吹來了一陣涼爽的風——」
凱西坐在小船上,將手放在水中,任水的清涼,「嘩啦啦」的從手指縫中流過,口中還不安分的唱著《讓我們蕩起雙槳》,順帶還開玩笑的把水濺到姐姐蘇玉身上。
「妹妹你在干什麼呀。別往我身上潑水啊。」姐姐不斷躲閃飛來的水花,還要不斷地控制好小船,技術難度倒是挺大的——可是凱西才不管呢。
「姐,你覺得我剛才的歌如何呀哈哈。「船尾傳來一陣陣爽朗的笑聲,混著下午的清風,打消了夏日的炎炎。
「哦,剛才那歌嗎?這個嘛——感覺——調子有點——怪怪的感覺啊,但詞倒是——挺不錯了。不過話又說話來,我倒是覺得你最近怪怪的,我怎麼也沒有想到你居然從窗戶跑出來啊,你讓爹娘擔心死了。」蘇玉撐著船,抽空應答凱西的話。此時,河面上的船已經很多了,顯得有些擁擠不堪,但都被蘇玉輕松地避開了。
凱西也很想知道這蘇素的身份,以前是個怎麼樣的人,便趕忙纏著姐姐從她口中得知答案。蘇玉嫻熟的躲開幾個豪華大船,才悠悠說道︰「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就感覺吧,你之前比較的安分,很少遠離家門的。我在蕃禹城都找了幾遍,原本不打算打蕃禹城的南面來找你,可沒有想到你居然能在那麼遠的地方——你以前絕對沒有去過這麼遠的地方。」
凱西也有些猜到這蘇素以前是個比較听話的,但骨子里又有些剛烈的,要不然也不會去跳河。只是真正的蘇素不用為嫁人而苦惱了,而現在假的蘇素卻要違心去服侍一個公子哥——果然是她逃不掉的命呀!
凱西擺擺手,不再去思考這個問題,還是先考慮最近的問題,就是該怎麼向「爹娘」解釋下她為什麼要離家出走呢。是說尋求自由——在這個時代還不合適;是說逃避婚姻——會被說成大不孝的……理由不好找呀,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對了姐,你怎麼想到去番山那麼遠的地方啊。萬一我不在呢,那你豈不是白忙活了。哦哦,還有,你來接我的時候,還唱了一首歌,很好听的樣子,但我沒有听清呀,要不你現場給我來一段?」凱西思來想去,頭痛欲裂,邊想換個氣氛輕松下。
「我到那里去,其實是受那老婆婆的盛情邀請——今天是她的大壽,我打算是向老婆婆祝壽而去,只是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不幸。唉——天命啊——你肯定又想問我怎麼認識那老婆婆的,我記得是三年前,我到蕃禹城區置辦點東西時候,正看到老婆婆,搖搖晃晃的走出房子,結果一個沒有站穩摔了一跤,差點弄翻人家的攤子。攤子的主人正要發怒時,我趕忙沖上去,謊報這老婆婆是我的親戚,塞了點錢才算完事。我把老婆婆背進屋子,安置好,等她醒來,也才知道她和她兒子之間的事情。再之後,我把老婆婆送回她自己家,也時不時的來看望她,她腿腳不靈便,我便給她做了根拐杖。而後面的事,你也都知道了。」
「姐姐,你實在大好人啊,以後肯定能嫁個好人家哦!」凱西鼓掌道,贊美她的善行。幸好老婆婆遇到姐姐這樣的好心人,要不然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至于你說的那首歌——其實都已經把妹妹你找到了,也沒有必要在唱了吧。不過你想听——」說著,蘇玉清清嗓子,沉吟了會,便唱道︰
尋吾妹,莫知其何方。
父兮母兮,莫敢或遑?
哀哀父母,歸哉歸哉!
尋吾妹,莫知其何處。
父兮母兮,莫敢遑息?
哀哀父母,歸哉歸哉!
尋吾妹,莫知其何所。
父兮母兮,莫或遑處?
哀哀父母,歸哉歸哉!
凱西閉著眼楮,聆听著曼妙的歌聲,感覺就像置身于一片林海之中,安靜之余驀然听到一陣黃鶯的啼叫,小家碧玉般也不失風範。唱到心靈的深處,凱西忍不住落淚了,自己是不是——對爹娘太過殘忍了,讓人家二老如此的擔憂,自己不正是那大不孝了?自己的行為又和老婆婆的小兒子又什麼分別?
「話說回來,妹妹你也真是的,竟然敢夜逃!爹是有些不是,但你不該如此啊。回去你得好好道歉反思下。家也快到了,娘也等急了吧。」說著,蘇玉又加快撐船速度,手法嫻熟自如,典型的自小是河邊長大的。
「哎——那邊怎麼有這麼大的煙啊,煮飯怎會如此?莫非——著火了?這還了得!不對啊——啊——怎麼可能——那方向——那方向——不就是我們家的嗎?」。一陣慌忙大叫,震得凱西慌忙四顧,這一望,沒把她嚇得掉進河中。
也不知道這個場面可以不可以用雄壯這個詞。離家似乎還有一千來米遠,但那濃濃的粗煙直沖九霄,混著白的、黑的,在下午的太陽照耀下顯得這麼的悲壯。雖未臨近現場,卻似乎听到那 里啪啦的轟隆之聲,激蕩在人的腦海中,翻出海嘯千層浪,轟轟烈烈的沖下眼眶這個大懸崖。
蘇玉無力的跌坐在船板上不停地哭泣著,凱西很想上前去攙扶,奈何自己的重傷,令自己變得無用。
凱西腦子里不斷閃著昨天的光景——昨天大家還在屋子周圍紛紛攘攘的,只是現在屋子不再了,家也沒有了,爹娘他們也不知如何了。
看著遠方似乎有暗影在閃動著,估計是救火的村民,現在哭泣還太早了,凱西大喊︰「姐——我們快去看看爸媽出事了沒有。萬一他們被困在屋子內怎麼辦?」
蘇玉也急了,抹干眼淚一把抓住撐桿,用力的一撐,向前不斷前行。凱西此時的心早已懸在嗓子眼上。滑行了10米。20米,距離越來越近,越是能看清那悲壯的一景。屋子整個結構已燒去了1/3,化為焦黑的炭,還有2/3還在熊熊烈火的包圍之中,串串火舌從窗戶噴出火芯子,嘲笑人們的無能。轟隆隆的 啪聲,如同鞭子痛笞救火的村民。
又急又悲,撐了老半天了才接近他們的家——只是這屋子已經不可能再用了。蘇玉一把扔下撐桿,急匆匆的攙扶重傷的凱西,小心的繞開火星和撲救的村民。
「爹娘,我和妹妹回來啦!你們還好吧,有沒有出事?房子怎麼燒起來了?不過你們沒有事我和妹妹也就安心了啊!」
娘鄭做在田壟邊上不住的啜泣,而爹提著水桶和10多個村民在分離撲救——至少不讓大火殃及旁邊的房子。
娘大驚,趕忙向她們這邊看去,接著急忙起身,擦干眼淚,略微狼狽的跑過來,不住的打量著凱西,還攙扶她道一邊慢慢坐下,急切的關懷道︰「素兒你怎麼傷的那麼重,不過才一天,你就全身都是傷。還有這膝蓋都腫成這樣了,痛不痛?玉兒,你有沒有找大夫上藥啊?我可憐的素兒啊,你說你這一整天都上哪了啊,可讓娘擔心壞了。昨天我們是有些不對,但你也不該一聲不吭的就離家而去啊,這讓娘和你爹一頓好找。不過你現在平安回來了,娘和你爹也就安心了。」
一連串的關懷,如同溫暖的流水拍擊心之岸,凱西再一次淚眼朦朧,一把抱住了這才做了一天的娘,在她溫馨的懷抱里放聲的哭著,如同一個撒嬌的小孩。她只覺得有一雙大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部,讓她盡情的哭訴著。
凱西慢慢坐起來,看著娘,感覺一天沒有見,娘的雙鬢似乎更添了些許白色,閃亮的眼神中,似乎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恍惚。凱西不經哽咽了,娘這一天的日子看來過得很不好呀。
「娘,我的傷不礙事,我好好的……」
「什麼不礙事啊!我可憐的素兒你今天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怎麼如此狼狽,玉兒你趕緊帶素兒去看大夫吧。這沒……真的沒……沒事……」說到沒事,娘沒法說下去了,掩面嗚咽不止。
「娘,你快說啊!家到底是怎麼著火的。」蘇玉忍不住的問道。
娘擦擦眼淚,不住唉聲嘆氣道︰「都怪我,唉——都怪我老糊涂了,不小心把鍋打翻了,引燃了旁邊的柴火,結果就……就……只是這房子,沒拉——」娘說不下去了,靠著凱西的肩膀,就像剛才凱西靠在娘的懷里一樣。
「爹——爹——大火救完了吧。爹——你的手怎麼了。「蘇玉的喊聲驚動了凱西和娘。只見爹一身疲憊的拖著步子,左手里提著桶,而右手則腫脹如同灼燒一般。
爹慢慢的走過來,看了下凱西。不知為什麼,凱西總有些「愧疚」,始終不敢跟爹對上一眼,臉也如同火燒樣。
「你……回來了?回來就好……」爹淡淡的,沒多大精神的說著,這讓凱西有些吃驚——爹不責怪下嗎?
「孩子他娘,這下可好了,我們的房子沒了。都怪我沒有盡力去救火啊。」爹望著不遠處那近一半炭化的黑屋——這個曾經帶給他們無限記憶的地方,隨著濃煙不斷逝去。「唉——我之前勸你放寬心,不要對素兒太過擔心了,我也讓玉兒去城里找了。唉——你要是听我一句勸,也不會在做飯的時候嘴里一直叨念著素兒,擔憂過多結果不小心弄翻了鍋引燃了旁邊的柴火。」
凱西猛然一驚,感情這火是由她引起的。再看看旁邊的娘,則依偎在她的肩膀,淚水橫過白鬢,浸濕了她的肩膀……
爹頓了頓又說︰「唉——是以至此了,傷心又用什麼用。撲救完大火,我從房屋中拿出還能吃的米,就放在這桶里,不多,將就著吧。至于住的嘛,就暫住在隔壁老王家那,房子我盡量去山里挑些木頭回來建下。不過也會很快的,不用太過擔心了。」
「爹,這個木桶里的木偶,你怎麼也弄出來了。」蘇玉從桶里抱起一個髒兮兮的木偶,但不知為何蘇玉卻把這個爛木頭抱的緊緊的。
「這個……是我在拿米出來的時候,發現這個木偶丟在米袋旁邊,就順便也把它弄出來了,這也是你們小時候的玩物。結果,被一根還在冒煙的木頭砸到燙了下。」
「爹,你居然還記得這個木偶啊,以前我和素兒經常搶著玩,之後不知道弄到哪去了,傷心了段日子。爹你的手都腫成這樣了,如果不是……」
「好了玉兒,現在事都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還是考慮下往後的日子吧。只是苦了你們了。」爹擺擺手,打斷蘇玉的「責怪」。只是讓凱西驀然感到爹的偉大,這是以前都沒有感覺到過的。
一家人就這樣坐在田壟邊,相視無言,吹著拿涼颼颼的晚風,看著破敗的家,隨著濃煙一點點的散去。這個曾經帶給他們一家的幸福時光,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直到鄰居老王叫他們起來到他家去,他們才略微感慨的望著家最後一眼——只是在夕陽的映射下,變得有些滿目蒼桑……
「我說老蘇啊,你以後的日子怎麼辦啊。房子可要趕緊重建啊,不然你們一家住哪啊。唉——這一場大火把你們家燒個精光,估計要恢復到以前的生活狀態也有些難事啊。」
吃飯的時候,老王給爹倒了一碗酒,心直口快的說起來。
其實他們一家都算是落難戶了,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寄人籬下的日子也不大好過呀。
「房子重建需要些時間,這往後的日子還是要過的。嘖——這……唉——沒錢的日子不好過啊——」爹一口把酒喝個精光,一解心中的不暢快,希望喝個醉——只是這酒醒之後不還對面對現實嗎?
而凱西和蘇玉,還有娘一直都無精打采的,听著爹和老王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
好不容易吃完這頓令人感傷的飯後,娘收拾了碗筷。凱西覺得煩悶,便想到外面走走。
「素兒,你過來,爹——有話要說。」回頭看去,爹從屋子走出來,下了樓梯。在燭光的微微照射下,光影重疊,顯得模模糊糊,只能看出個稜角,臉也是看不大分明。只是凱西莫名其妙的升起一個警惕信號——爹要講的話絕對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