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藍淺藍明滅消散
那邊一片海消盡了暮光間明媚的呢喃
他說總有一片海是你今世觸不到的涅槃
花開花落驚艷銷魂
那天一陣風掠取了淡煙色郁金香的容顏
她說總有一個人是你今生得不到的緣
當坐在開往學校的校車上時,曦顏還像在夢中一樣,仿佛就在昨天,又仿佛沉寂了千年,記憶伸出奇怪的稜角,咯的她的心硬生生的疼。身在這個曾經兩個人一起向往過的城市,曦顏的心里卻早已失了曾經的期待,有的只是更沉重的悲傷。她索性閉上了眼楮,任窗外陌生的風景伴著爬滿青藤的古牆一步步劃過。
來到學校時已是深夜,雖有接待的班車卻沒有了負責報道的老師。門衛打了電話,沒過多久便有一個高高瘦瘦的學生模樣的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不加任何修飾的頭發,短短的卻異常的英氣逼人。一身整齊的西裝,就像剛從什麼重要場合趕過來一樣。少有的白色領帶,讓他發出一種與眾不同的光芒。干淨的臉,溫暖的微笑,簡單而天然。
「你好同學,我是你們一個老師的朋友,他讓我幫忙接你一下,現在沒有辦法帶你報道了,但是可以幫你安排好寢室。我也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啊!算是你的學長吧!」
曦顏默默地听完這位學長講完長長的一段話,說了謝謝,便隨著他向寢室走去。
路上,眼前這位有著大大笑容的學長很熱情地給曦顏介紹著z大的情況,哪里是教學樓,哪里是圖書館,哪里是食堂
曦顏只是听著,偶爾嗯一聲,她的聲音在這個夏末的晚上微小而沉靜。
男生看著燈光下這個顯得特別單薄的女孩,從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新生入學的欣喜,有的只是和這個年齡不相符的平靜和他猜不出的心情。
曦顏的懷里有一只小烏龜,在玻璃缸里不安分的爬來爬去的,這是她一路抱來的。
「你喜歡養烏龜?」
曦顏輕輕地點了點頭。
那時候,曦顏吵著要養魚,可是他卻給她買了一只烏龜,他說「烏龜是唯一一個能陪你到老的動物了!金魚什麼的能陪你多久啊?」
曦顏听了覺得很有道理,就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有一次,她看小烏龜怎麼都不吃東西,也不怎麼動,就著急的跑去他那︰「小烏龜要死了!他不能陪我到老了!」
他看了一眼小烏龜,「莫曦顏,你不知道有一種動物是要冬眠的嗎?」。
現在想一想,那時候的曦顏可真傻,什麼事情都依賴著他,什麼時候都想在他身邊,所以,後來的分離才會讓她這麼悲傷吧?若,只如初見,她依舊是那個躲在角落里不會發光的她,而他,依舊是那個光芒耀眼的他,他們只是一個擦肩而過,沒有產生過感情,沒有彼此給彼此留下過什麼,她如今也不會這樣的為了他傾盡歡顏如初。可是,哪里有什麼如果
那晚,曦顏一個人在這個兩人寢室里,躺在床上繼續著她長久以來的失眠。睜著眼楮望著眼前這個陌生而漆黑的房間緊了緊身上的被子來抵擋這個北方城市的初秋微寒。耳朵呼吸著悲傷的音樂,「我依然愛著過去愛著你」
然而,再悲傷的音樂也讀不出她心里的傷痛,心里怎會沒有苦,此刻的曦顏心里有苦,並且苦不堪言。
一個月前,曦顏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這個遠在z城的學校。
爸爸喊著︰「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來!」
媽媽則在一旁低聲的哭泣,媽媽是了解曦顏的,她知道她留不住女兒,就像再也留不住那些讓女兒掛滿微笑的記憶一樣。
來學校時爸爸說︰「誰都不準送他!讓她為了那個混蛋走吧!」
媽媽拗不過爸爸,在曦顏的耳邊低聲說︰「好好照顧自己!」
曦顏不語,提著大大的行李包孤獨的走在通往火車站的路上。眼前這個熟悉的城市,這個曾經給她帶來溫暖的城市卻怎麼也給不了她溫暖了,更修復不了她傷痕累累的心。于是,她只好逃走,帶著她怎麼都甩不掉的記憶。
火車上,曦顏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象,眼淚便簌簌的落了下來。一個月以來她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淚,原以為眼淚流盡了,可誰知,這眼前的物是人非竟然還有讓她流淚的力量。她還記得上次她和他一起坐在這趟火車上,約定好一起去看北端的雪,只是火車快要開動時,一個電話把他們從憧憬拉回了現實。想起那天他近乎絕望的臉,曦顏的心像擲進了萬丈深淵。
一個小女孩走近,問︰「姐姐怎麼哭了?是想吃棒棒糖媽媽不給買嗎?」。
曦顏擦了擦眼淚,輕輕地說︰「是姐姐不小心把糖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那一刻,她想他,很想很想可是她找不回他,就像一個找不回糖果的小孩,剩的只是哭泣。
「我是天空里的雲
偶爾投在你的心波
你不必驚訝
更無須歡喜
在轉瞬間消滅了蹤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記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這交匯時互放的光芒」
難道他真的就像是一個過客一樣偶然出現然後永遠的消失嗎?可是那些記憶呢?
第二天一早,門突然被推開,還沒等曦顏反應過來,一個扎著馬尾,穿著淺綠色運動裝的高挑的女孩便說道︰「你好!我是葉小葉!你的新室友!」
「別冒冒失失的!要先敲門!」這聲音里雖是責備卻含著慢慢的寵愛,是女孩的爸媽。
「你好,叔叔阿姨好。我叫莫曦顏,晨曦的曦,顏色的顏。」曦顏起身說道。
「你听听人家的名字,多好听啊!再听听我的,小葉小葉,還小夜呢!我就說要改名嘛!」小葉在一旁嘰嘰喳喳的說著。
曦顏皺皺眉頭,「這有什麼區別嗎?」。
小葉的爸爸听了,對曦顏笑了笑說︰「別理她,她是個小瘋子。」轉身又對小葉說︰「葉小葉同學,男子漢大丈夫!做不改名立不改姓!」
小葉撇了撇嘴,「我乃小女子一枚!」
葉媽媽看都不看小葉一眼︰「你還記得你是女生嗎?」。
小葉撒嬌的抱住葉媽媽︰「可是誰讓你們把本來是女生的我生成了這麼生猛的性格呢?要不我們回爐重造?」
「如果可以的話,回爐就可以了。至于重造嘛估計你這個殘次品太次了,都重造不了了。」葉爸爸開玩笑的說著。
曦顏看著眼前這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想起自己的爸爸媽媽。記得以前他們也是這麼幸福的在一起,曦顏也像小葉一樣和爸爸媽媽開玩笑,和爸爸媽媽一起快樂著。可是如今,她卻只身一人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遠離了一切曾經屬于她的溫暖。縱使回憶很近,可奈何感覺卻那麼遠。「往事已成空,還如一夢中」,想著這些,曦顏忽然失了神。
和小葉把行李放好已經臨近中午了。
小葉嚷嚷著餓了,拉著曦顏說︰「我們去吃飯吧!」轉身又沖著葉爸爸喊︰「我要吃魚吃肉!你得好好的請客!」
葉媽媽對曦顏說︰「一起出去吃個飯吧!叔叔帶我們去!」
曦顏卻拒絕了,她說︰「阿姨,我就不去了。下午約了個朋友。」
其實遠在z城的她哪里有什麼朋友,只是不想打擾他們一家三口的溫暖而已,更何況所謂觸景生情,面對他們的歡樂她有的只是難以言語的疼痛。
小葉走後,曦顏便開始在網上貼兼職簡歷,遠離爸媽,她走時倔強的不肯帶一分錢,恨爸媽嗎?她不知道。只記得那時心里滿滿的悲傷,就像十歲那年溺水時窒息的感覺,想拼命的抓住什麼卻怎麼也抓不住。只是那時她幸運的被路人救起,可是這次,誰是她的希望,拉她出黑暗。
傍晚,曦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拿起電話,一個陌生的號碼。
接通,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
「是莫曦顏同學嗎?你好,我是wait咖啡店的老板。看到你的求職簡歷了,恰好我也是z大的學生,有興趣的話來咖啡店面談一下吧!」
約好時間後,曦顏掛斷電話,簡單的準備一下,正要出發時,曦顏收到了一條短信。是wait咖啡店的老板,他明確的把怎麼到wait咖啡店交代了一下,明確到哪個路口向哪拐。
曦顏回了句「謝謝」,合上了手機。
的確是該謝謝,細心的老板讓方向感很差的她避免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里問路找路的麻煩。
她在y城的寄宿高中待了整整三年,卻連學校周圍簡單的常去的地方都記不得。因為有他在,每次他都牽著他的手,過馬路牽著,吃飯牽著,買東西也牽著。
有一次,曦顏滿臉憂郁的看著他,說︰「你說我現在什麼路都記不清楚,哪天我自己一個人了,你不要我了,我該怎麼辦啊?我是不是應該好好記路了啊?「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要我不死,你就永遠不用記路!去!把這些單詞背過!」
曦顏苦大仇深的看著他手上的單詞,說︰「我可不可以先喝點水補充一力?」
「不可以!」
曦顏只好老老實實的坐下。
這些年,如果不是他,曦顏的英語應該還在及格線徘徊著吧。那時候的曦顏的確因為他學了很多。
一起走過的路太多太多了,以至于直到現在,他還是在無形中影響著她。也是因為他,她還是沒有養成好好記路的習慣,曾經他就是她的方向啊,可是現在她只能拿著手機一個人尋找著,他不是說過,只要他不死她就永遠不用記路嗎?手邊似乎還殘存著他的溫暖,只是再也不能真切的感覺他的溫暖了。
回憶如洪流,淹沒的何止是她的快樂,還有她的愛。
一聲汽車鳴笛,把曦顏從記憶里拉了出來,曦顏使勁的甩了甩頭,深呼吸一下,拿著手機繼續向wait走去。
曦顏遠遠地看見一個有著藍色牆壁的小店。和其它店鋪不同的是,它沒有招搖的店牌,只是安靜地在街角坐落著,似乎和這個喧鬧的城市不相融。
「這就是短信里說的藍色牆壁的wait吧。」曦顏想著慢慢走近。
門的一側掛著一個木制的小牌,上面寫著「wait,等待一個人的春天」。代替門牌的是一盆盆用木盆裝的盆栽,連門窗都是木制的,滿眼都是除卻了重金屬的味道的天然的安然。曦顏的心突然靜了下來,是幾個月以來從未有過的安靜,她覺得自己深深地愛上了這個初遇的wait。
wait,等待一個人的春天,它是不是可以在這里陪她一起等待自己的春天呢?
一進門,曦顏走向櫃台,「請問,是wait的老板嗎?我是來面試的。」
眼前的男生抬起頭看見吸煙的一瞬間笑了起來︰「原來是你啊,小學妹。」
曦顏仔細看了一下,正是那天接待她的學長,「你好,學長。」
「你好,我是李鷗然。」
坐定後,李鷗然問︰「怎麼開學就找兼職啊?」
曦顏沉默了一下,說︰「因為我想賺錢啊!」
李鷗然笑了一下,心想,這個小學妹可真有意思,答了等于沒答。
李鷗然說︰「開學要軍訓,挺累的,要不你軍訓結束後再來上班吧!」
曦顏立刻說︰「沒事的,我可以。明天晚上我就可以上班了。還有學長,能不能先預付我一個月的工資啊?因為我現在真的很需要錢。」
李鷗然應聲答應了下來,說︰「那就這樣吧!明晚開始上班!」
回到寢室時已經10點多了,小葉見到曦顏進來立刻起身迎了上去。
「曦顏,你都去哪里了啊?我都快睡著了。」
曦顏抱歉的看著小葉說︰「對不起啊!讓你久等了。」
小葉拍拍曦顏的肩膀,「說什麼呢,以後我們就是鐵哥們了,干嘛說對不起!」
和小葉聊了一會兒天便早早的睡下了,因為明天還有等待她們的軍訓。曦顏躺在床上依舊失眠。
即使心里再難過,即使心里裝著再多的悲傷,即使再想念,再懷念,也早已是花落無再開,流水無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