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話
翌日，曹一菲僅帶著一名尚在服役的僕從離開了廣陵關。
廣陵關外數十里範圍，全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地，此時正值深秋，長可過膝的草地全都枯黃，秋風吹過，帶起無盡的涼意和黃草葉。
「曹將軍，你打算去哪總該說明白吧？這一路上，我問了不下十遍了。」甄小賢驅馬跟在曹一菲後面，他的馬技雖是涵叔親傳，可他練習時馬馬虎虎，根本算不上精湛。
「是你自己要問，我又沒逼你問，問多少次和我有何干系？」曹一菲毫不給他面子，看到他這副扶不起的阿斗模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甄小賢勒住馬，喝道︰「你若不說明白，我一步都不走。」
曹一菲被他氣笑了︰「行，那我就告訴你，如今契丹國南院大王的大軍正在北方五十余里的燕山駐扎，我這次去，是想看一眼契丹軍的軍容。」
曹一菲久經沙場，兩軍交戰，她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將對方的軍力估模個**不離十。這是她行軍打仗的習慣，交戰以前，必須要看看敵軍的軍容。
「你是打算去喂契丹人吧？」甄小賢奚落道。
曹一菲笑眯眯的瞅著他︰「怎麼？你怕了？」
「怕，我能不怕嗎？我都嚇拉拉尿了。」甄小賢一嘴的鄉土話。
曹一菲‘呸’了一聲，一揮馬鞭，座下白馬一聲嘶鳴，撒開蹄子就跑︰「你若是害怕，現在就滾回去吧。」
甄小賢撇撇嘴，也是一甩馬鞭，黑馬飛奔了上去，緊跟在曹一菲後面。
燕山腳下，茫茫數里地，到處都是契丹大軍的帳篷，此刻正是晌午，每處帳篷前都燃起了篝火，兵士們拿著分配的干糧，排隊領取著飯粥。
一處插著金翎的營帳內，兩排身披戰甲的猛將分列左右，營帳正中的氈毯上，一名香肌玉骨、滿面寒霜的美艷女子正屈膝而坐，她身穿一襲純白的九尾白狐裘，懷抱一只紅槐木打造的琵琶，縴細剔透的指尖輕輕劃動，一曲懾人心扉的曲子悠然響起。
听這首曲子，猶如身處千軍萬馬之中，四處全是廝殺的敵人，人仰馬翻，血濺七步。突然，琴聲戛然而止，隨即換了一首極為悲戚的曲子。馬革裹尸，慈母送兒，愁雲慘淡萬里凝。
一眾猛將徹底陷入了曲子里，隨著曲聲時而熱血沸騰，時而潸然淚下。
「錚~！」美艷女子輕按琴弦，琴聲陡然一收，她芳唇輕啟︰「諸位將軍，將士可安頓妥當？」
「稟王爺，一切安排妥當。」眾將紛紛俯身半跪。
美艷女子摩挲著琴弦，輕嘆道︰「每逢戰事，我便心碎。十萬大好兒郎隨我南下，戰事一啟，能歸者又有幾何？你等不可怠慢了他們，身先士卒，方為大將之風。」她聲音極為冷淡，舒緩，好听。
「末將遵命。」眾將不敢抬頭。
「中原若定，則天下再無戰事，此時的亂，正是為了以後的定。有些犧牲再所難免。」美艷女子垂下眉頭，表情不生一絲波瀾。
第六十九話
深夜，身著夜行衣的曹一菲與甄小賢悄然來到燕山腳下，躲進了一座土丘後方。
不遠處，便是契丹大軍的軍營。
甄小賢拉下面罩，輕聲道︰「我說曹大祖宗，你白天不是已經在山上探查過契丹大軍的軍容了嗎？干嘛又要趕往對方軍營，一個不小心，你就真成他們的一盤大餐了，當然，還附帶我這道配菜。」
曹一菲狠狠瞪了甄小賢一眼，低聲斥道︰「從他們的軍容看，這支契丹大軍當屬契丹國精銳，我現在要看領兵之人是否為契丹國南院大王。」
甄小賢笑道︰「難道那位南院大王長得英俊？」
曹一菲冷聲道︰「和你比，那就是天與地之差，星辰與瓦礫之別。」
甄小賢嗤笑道︰「若是那樣，那南院大王定是人妖。」
「為何？」曹一菲不解。
「我長得夠英俊了，要是他比我俊那麼多，不是人妖是什麼？妖人？」甄小賢大言不慚的說道。
「呸！別再廢話了，你給我機靈點，在這里接應我。」曹一菲縱身躍到土丘之上，低聲吩咐道。
甄小賢驚道︰「那怎麼成？我還是和你一塊去吧。」
真到了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頭，這個男人倒還算有些男子氣概。甄小賢的話令曹一菲心里微暖，她還是冷著臉說道︰「你在這里好好看著馬匹，你的實力跟著上去，完全就是累贅，我可沒精力保護你。」
我是累贅？那你還帶我過來？甄小賢被她堵的氣悶，手墊頭躺在土丘上，丈二蛇矛隨意棄在一邊，咬著一截枯草說道︰「那你快些去吧，本累贅先小睡一會。」
曹一菲哼了一聲，腳尖一點地，一個鷂子翻身躍下了土丘，她如同一只靈動的黑貂，幾個閃身就竄進了契丹大軍的軍營之中。
甄小賢嘴上不擔心，可心著實提到了嗓子眼上，曹一菲前腳剛走，他立即爬到了土丘上，目光始終注視著曹一菲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眼前。
白日在山頂，曹一菲已將軍營帳篷的布設熟記于胸，此刻夜已深，雖不能視物，可她的腳步卻沒一點雜亂，從閃入軍營那刻起，她就直奔插有金翎的營帳而去。
又是一列巡夜兵士走了過去，前面的守衛極其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比白日里森嚴了數十倍。若是這麼沖過去，難保不會被發覺。
曹一菲蹲在一頂帳篷邊，慢慢從腰間模出一支飛鏢。
「嗖！」
白光一閃，站在帳篷邊的一名契丹士兵應聲而倒，人還未倒地，她已經眼疾手快伸手扯住了對方尸體，手腕微一用力，那具士兵尸體便被拖到了帳篷的邊角處。
不一會，臉上有著泥土，身穿松垮軍衣的曹一菲從黑暗處閃了出來。
她拎著一柄軍刀，趁著一隊軍士走過的剎那，立即低頭排到隊列的最後方。
這隊軍士的巡查區域正是金翎營帳附近。
越接近金翎營帳，曹一菲的心境越發寧靜，靠近金翎營帳的瞬間，她腳尖一掂腳底，一枚石子輕巧的彈起，落入她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