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話
「秦姑娘！秦姑娘！」
「小姐！小姐！」
已至黃昏，甄小賢和芷蕊正在南城門外的荒野上尋找。
秀才堂的諸位秀才，原先甄小賢麾下書記官姜優，以及夏軒等人全都被其派了出去。
找！找！找！
「嗚嗚嗚我們找不到了。」芷蕊蜷縮在一塊枯草地邊，哭的梨花帶雨。
「芷蕊，你先別哭！仔細想想，你家小姐何處還有親戚？」甄小賢現在也是心煩意亂，沒時間去安慰哭泣的芷蕊，急匆匆的追問道。
芷蕊秀眉微蹙，想了一會，哽咽道︰「我家老爺原是前朝雲州人士，自前朝皇帝認契丹國主為父以後，將燕雲十六州獻給契丹國。秦家老太爺不願做亡國奴，就舉家遷到了鳳縣，若說親戚，怕也是在雲州境內了。」
雲州？甄小賢歷史極好，雖說這個時空與他所了解的時空有些差異，但契丹國以及燕雲十六州卻都存在。按照他所了解，雲州應該位于前世的山西大同附近。
現在鳳縣，在江蘇境內，與前世的揚州相隔不遠。從此地前往雲州，那可謂是困難重重，先不談如何通過兩國邊境線，單單是這段路程，就能讓人望而卻步。
甄小賢皺眉道︰「雲州芷蕊，你先回去，我去一趟廣陵關！」
如果秦依雪要去雲州，肯定要想辦法通過廣陵關，如今耽擱了不少時間，估計她已經快要到廣陵關了。
他說完，撒腿就開始跑，距離此處三里多地，有一處驛站，到了那里，他就能用部將的身份征用一匹戰馬。
「希望在那里，希望在那里。」甄小賢一路跑，一路念叨著。按照常理來推算，這個時代的女子突逢變故，唯一想到的就是投奔親戚。現在不像前世，女子可以找個工作，自力更生。
這一路跑，跑的甄小賢衣衫大敞，汗流浹背，他看到驛站的驛卒，不禁招手道︰「喂！立即給本將軍準備一匹戰馬。」
他跑起來氣勢十足，兩名驛卒明顯一愣，也不敢多問，趕忙跑進驛站中牽出一匹毛色黑亮的戰馬。甄小賢幾步過去，翻身騎到馬背上，馬鞭他都沒時間去拿了，一扯韁繩，抬手拍了馬一下。
「哎，哎，這位將軍，您還沒出示令牌。」驛卒一個沒注意，甄小賢已經縱馬狂奔了出去，此時再阻攔，哪里還來得及。
「我乃廣陵關部將甄小賢！」奔出近百米，甄小賢的回話才傳了過來。
驛卒趕忙拿出紙筆，小心翼翼記了下來，他們心中暗自祈禱︰希望對方所言屬實，不然少不得又要挨頓板子。
甄小賢夾著馬背，俯子，黑馬猶如一道黑影，急速的穿梭在官道上。
第九十一話
一條滿是風沙的小路上，零零散散十多名難民正在路邊休息。
「大妹子，喝點水吧。」一名衣衫襤褸的老婆婆顫巍巍的走到一名農婦身邊，手里拿著一個深色的水葫蘆︰「哎，現在世道亂，我們這些百姓不好過呀。你相公呢？」
農婦接過水葫蘆，沖老婆婆笑了笑，輕聲道︰「死了。」
老婆婆喟嘆了一聲，慢慢坐在地上，猶如樹皮般的手摩挲著地上的沙子，嘆道︰「我家那老頭子也是餓死了，哎，還有我那可憐的大兒子。」
十多名難民，全都面黃肌瘦，兩眼無神，他們手里抓著干硬的窩頭，就著清水，一口口啃著。
老婆婆搖頭道︰「听說呀，契丹國與南呂國又要打仗了，這次還不知要死多少人呢，我們這些老弱婦孺，每次都最遭殃，老天到底怎麼了。」
農婦蜷縮在路邊，滿臉灰土，加上一身粗舊的棉衣，更使她身體顯得臃腫，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紀。
老婆婆話口挺多，又問道︰「你叫什麼呀。」
農夫臉上浮現出苦澀的笑︰「叫我秦依雪吧。」
「秦依雪名字可真好听，讀書先生起的吧？」老婆婆呵呵笑道︰「秦家妹子，你這次去契丹國，打算去哪兒呀？」
他們這行人，都是打算偷偷進入契丹國的難民，契丹國不重農業，田地大多荒蕪，長滿枯草。只要潛入契丹國，然後隨便尋個偏僻地，蓋間草房，耕畝農田，足以過上富足生活，而且不需要納稅，只是要防備于契丹國的游騎，一旦被契丹國發現，便是身死的下場。
農婦眼神望著北方的晚霞，輕聲道︰「走到哪算哪吧。」
老婆婆剛要說什麼，一名憨頭憨腦的漢子走了過來，這漢子大概三十多歲年紀，一副憨厚老實樣，他一面啃著窩頭，一面拿著一個粗面餅子走了過來。
「娘，你吃點東西吧，路途還遠著哩。」漢子將粗面餅子塞到老婆婆的手里，蹲憨笑道︰「出了關，再翻過兩道山，我們就安全了。」
老婆婆接下餅子，滿臉欣慰的笑道︰「這是我三兒子，叫鐵柱。」
鐵柱只是蹲在路邊憨笑，一面笑一面啃著窩頭，咕嘟咕嘟喝著水，像是吃什麼山珍海味似的。
老婆婆拍了鐵柱一下，瞪了他一眼，斥道︰「瞧你這吃相。」
鐵柱只是撓撓頭，依舊嘿嘿咧嘴笑。
秦依雪掩嘴輕笑了一聲，接著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想到死去的父親，她臉上又慢慢憂郁了下去。
瞧著眼前的母慈子孝，她心中一片淒苦，如今她已然沒有了一位親人，活在這世間，孤零零的無人問津。
不由得，她想起了甄小賢，想起了甄小賢那一天的寂寥神情。當時她最了解甄小賢的想法，同樣的人單影只，同樣的孤獨與寂寥，放佛天地之間，突然就剩下自個一樣。
那種滋味她受過，所以才能彈出那麼有感情的琴音，才能撫平甄小賢心頭的傷痛，撫平他心底生出的孤獨感。
秦依雪抱著膝蓋，額頭搭在膝蓋邊，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她輕聲喃喃道︰甄大人，對不起，我無法阻止自己喜歡你，你我一別，此生永不會相見，祝祝你幸福。
自從見到甄小賢，秦依雪就能從甄小賢眼中看出了那種孤寂的淒苦，這種偶爾流露的眼神，也只有她能夠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