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蝶兒看著遠處的燈火,星星點點,卻都裹著一室溫暖,她又想起那個慈愛的老人,想起她墓碑上帶笑的照片,心頭漫起一片淒涼,「女乃女乃到底沒舍得怪我,她的律師來找過我,女乃女乃的遺囑上,繼承人仍然是我,我沒接受,我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呵呵,蝶兒,你罵人比以前藝術了。」莊毅低沉地笑,聲音在胸腔里回蕩,「其實,我有時也恨自己,這麼多年,這麼執著于這件事,現在做成了,反而覺得沒勁。」
「但重來一次,你還是會這麼做。莊毅,你把仇恨當成了正義,卻不知道或許你的仇恨本就是一場誤會。」
「這話什麼意思?」莊毅猛地抬頭,「你听說了什麼?」
「你知道應該去問誰,我不能給你答案。」蝶兒站起來,「走吧,他們應該撤了,去醫院看看你的傷。」
莊毅也站起來,他堅持不去醫院,要送她去酒店住下,但蝶兒堅持先回酒吧看看。
莊毅無奈,陪著他回酒吧。遠遠的,有幾個人沖過來,跑在最前面的一個一下子抱住她︰「蝶兒,你沒事,太好了,嚇死我了!」
浩子的大嗓門里竟帶了哭腔,蝶兒笑著擁緊他︰「我不是女俠嗎?哪那麼容易出事。」
浩子笑了,抱著她轉了一圈,然後,她被交到戰輝懷里︰「有人比我還擔心,現在又不說,嘴巴屬鎖頭的。」
蝶兒身體微僵,感覺面前的懷抱比她更僵,她一下就放松了,兩手環抱著戰輝的肩臂︰「戰輝,謝謝。今天晚上我很感動。」
戰輝沒說話,只是回抱了她,用了更大的力氣。
阿眯也走上來,已經哭紅了眼楮︰「對不起,蝶兒,我……」
「阿眯,有你們,我好高興。」蝶兒知道阿眯是為剛才沒沖上來幫她來自責,可她一點都不怪她,她出來,只能害他們更擔心。
幾人總算留意到莊毅的存在,浩子豪爽地握他的手︰「謝謝你救了蝶兒。」
「不用,我比你們更關心他。」這樣的道謝讓莊毅很不痛快,他冷著臉,讓浩子臉上的笑容尷尬地僵硬。
「我走了,記得不要再回酒吧。有事打我電話。」莊毅轉頭看蝶兒,然後直接攔了車坐上去,並沒回酒吧去取他的車。
蝶兒看著那車子消失,心里不是不難過,然後,她轉頭抱住阿眯的腰︰「阿眯,今晚你得收留我。」
回到阿眯的小屋,兩人洗漱後躺到床上,已經是凌晨四點鐘,按照她們的生物鐘,正是最困的時候,兩人卻都沒有睡意。
阿眯第一次聊起了冷風,原來,她一直愛著冷風,但表面溫和的冷風卻和戰輝一樣,心上有道門,她怎麼也走不進去。幾度表白都踫了軟釘子,她有些絕望,父母又一再催著她回老家,在那,她有一門女圭女圭親,從去年起男方家就催著結婚。阿眯本不拿這婚事當回事,十五六歲就從苗寨里出來闖蕩,她做的事,樁樁件件在寨子里的老人眼中都是傷風敗俗,她不在乎。
可是,冷風對她的疏離防備讓她心寒。那天,當她借著酒意爬上他的床,像藤蔓一樣纏上他,撩撥起他的火熱,他竟然在最後時刻剎了車,冷冷地推開他,眼中的鄙棄像刀子一樣,剜著她。
她當即離開,隨便買了張火車票就上了車,卻在中途接到浩子的電話,冷風出了車禍。
當時,她急得差點從火車上跳下來,在最近的一站下了車,為了最快趕到z市,轉了三次車。一路上,她給浩子打了好幾個電話,听說冷風發現她走後發瘋地找她,開車心不在焉出了車禍;听說冷風手術成功,月兌離危險;听說冷風血液查出問題,醫生懷疑是血癌。她的心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同座的人見她哭得那麼凶,甚至以為她有什麼事想不開,不停地勸慰她。
總算趕到醫院,冷風依舊對她不冷不熱,她也不在乎,只管樂呵呵地在他身邊轉,有時,感覺到他偷偷瞄她的目光,她的心里快活又苦澀,一遍遍地祈禱,是醫生弄錯了,上天不會對冷風那麼殘酷。
可,她的祈禱顯然沒有奏效。當醫生宣布冷風確診為血癌,他們還在商量著如何瞞住冷風,他卻已經知道了。
他依然平淡溫和,仿佛得這樣的病是情理之中。他不排斥藥物,不排斥化療,不排斥戰輝和浩子,不排斥孤兒院里來看他的大大小小,卻獨獨排斥她。
那天,戰輝和浩子強行把她帶離醫院,她氣得和浩子打了一架。在這樣的時刻不能陪著冷風,這讓她抓狂,可又沒有辦法,她知道戰輝是對的,他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冷風要手術,需要大額的手術費,他們必須籌到這筆錢。
說到這兒,阿眯長長地一聲嘆息,蝶兒感覺臉上涼涼的,模一模,竟都是淚。
「那錢的事,有著落了嗎?」。她輕輕地問,隱約覺得阿眯今晚跟她說這些,是有些用意的。
「有家唱片公司很想簽下我們,可戰輝始終不同意,蝶兒,我想讓你勸勸他。」
「我?」蝶兒自然地反問,「他哪里會听我的。」
「會!」阿眯的聲音有些急切,「今晚找不到你的時候,戰輝都快瘋了,認識他這麼多年,我第一次看他這樣。蝶兒,你在他心中有份量,你說話,他或許會听。」
「不,阿眯,你看錯了,我和戰輝只是普通朋友。戰輝表面冷漠,實際對人很真誠,作為朋友,他當然看不得我出事。」
「蝶兒,你這是自欺欺人。要說,我對戰輝比你對他更了解,我不會看錯。他喜歡你,而且不是一般的喜歡!」
「阿眯,別說了,我答應幫你勸勸他,但不要抱太大希望。不過,戰輝為什麼這麼排斥簽約?能站在一個正規的舞台上唱歌,不是很好?」
「這好像跟戰輝的媽媽有關,她媽媽就是個歌手,為了登上舞台,拋棄了他。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他自己從來不說,問冷風,他也只是一兩句話帶過。」
「哦,阿眯,那讓他簽約,是有點強人所難。錢的事,就沒有其它辦法了?」
「哪有什麼辦法啊?我們這些年唱歌掙點錢,除了揮霍,就都捐給孤兒院了。」阿眯又嘆口氣,聲音里滿滿的無奈。
「阿眯,別急,會有辦法的。」蝶兒輕輕的一句,語氣卻很堅定,「老天不會一直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