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鶴嘯總覺得醫院的走廊格外的空蕩寂寥,冷意從四面八方灌入,置身其中的人,就像被關進了一個偌大的冰櫃,從骨子里發出的寒冷,就連牙齒都會凍得發顫。
是不是這里駐留了太多不忍離去的魂靈,所以才會讓他這樣從心底里發出陣陣寒意?
他甚至覺得他已經听見了一聲聲哀怨欲絕的嘶吼尖叫,那是他們對塵世最後的留戀,然而即使世間有再多的不公,在這里卻奇異的得到平衡。
在死亡面前,沒人能持有特權。
胡思亂想戛然而止,鶴嘯嘲諷的搖著頭,是不是他最近太累了,竟然產生這麼異想天開的幻覺。
身旁的陸飛並沒有繼續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他只是安靜的端坐在手術室對面的長椅上,青白的臉上,麻木的看不出任何表情。
但鶴嘯知道,如果石岩真的不能活著走出這間手術室,陸飛會瘋狂到什麼程度,怕是連他自己都無法預計。
手臂搭上陸飛的肩膀,鶴嘯用力的緊了緊,男人之間或許永遠不能像女人一樣擁抱哭泣,但能有這樣厚實的肩膀靠在身邊,同樣也可以給予最深的安慰。
陸飛頹然的彎子,將臉深埋進雙掌間,人在極度悲傷時,是發不出任何聲音的,這悲傷的氣息在空氣中肆意蔓延擴散,侵蝕著每一個人,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鶴嘯並沒有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臂,只是隨著他一起俯來。
「說起來,當初你能認識石岩,還要感謝老子呢,如果當初我沒有出車禍。誰能想到你我現在會在那里呢?」
鶴嘯生就是橫著出來的,衣冠楚楚的外表下,包藏著的是混世魔王的心,他向來不信所謂的命運,在他看來有權有勢就可以肆意的決定他人的命運,如果你不行。那只證明你還不夠有權有勢。當你站在一個絕對的高度時,所有人的命運都掌握在你的手中。
這就是鶴嘯的人生觀,他也一直奉行著這樣的行事準則,只是此時。他也不禁想要感慨,命運真的是一件很神奇的事,它只是不經意的為你安排了一段小小的插曲。便將你的整個人生徹底改變。
只是這所謂的狗屁命運也未免太強橫霸道了些吧?他未經過我們的許可,便將這個人任意的塞進我們的世界,如今。他又打算不顧我們的意願,將這個人強行帶走嗎?
去他媽的命運吧!老子還非就不信這個邪了!
在他力所不及的區域里,陸飛卻可以輕易做到,如今無論是七色還是陸氏企業,都是黑白兩道縱橫無阻的強悍勢力。
來自世界各地的醫療權威,學科帶頭人,甚至是醫學鬼才。生化狂人,都在極速的飛往此地。他們就是要從死神手中搶人,就算真的搶不贏,他們也會陪著她一起下地獄。
陸飛微微直起身,卻仍然垂頭面對著地面,他修長的手指交叉握在胸前,眼神茫然的沒有落點,仿佛只是因著鶴嘯的一句話,而開啟了那扇記憶之門。
「是啊,真的要謝謝你犧牲了一條腿,才讓我與她相識。」
只是如果能早一點與她相識該多好,總覺得遇見她之後,他才算真正的活過,但究竟多早才算早,又似乎多早都不夠早。
若是可以,最好從他出生之後,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從此便可以不離不棄,執手偕老。
不,這樣還不夠,最好是前世便已相約,在四野茫茫的八荒之中,在鮮艷如血的彼岸河畔,他寂靜的等著她的到來,她翩然而至,他執手淺笑。
他逗她︰怎麼才來?不怕我跑了?
她笑的得意又狡詐︰不管多久,我斷定你一定會等在這里。
他淡笑不語,攜手同行。
因為我愛你,所以允許你的小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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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嘯一臉黑線,他該接受他的感謝嗎?矛盾ing……
「記得那時你似乎很不喜歡她,處處與她對著干,為她還戒了玩了很多年的桌球,只是後來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與她不再針鋒相對?哦!對了,就是從你昏迷著被她救回來開始!」
陸飛絮絮的說著,臉上掛著恍惚的笑容,儼然已經徹底陷入過往的記憶之中。
鶴嘯的嘴角開始抽搐,陸飛盡管回憶他們倆的美好過往就夠了,為什麼想起來的都是他丟人現眼的事?那些他一輩子都不願想起的事,就這樣輕易的被他勾起,簡直是他的奇恥大辱。
「對了,那次你瘸著腿去泡妞,被人尋仇圍毆,幸好被她撞見,保住了你的一條胳膊,那時你們之間還存著間隙,但她仍然挺身而出的救了你,她就是這個樣子,明明是個女子,偏偏一身的豪俠氣。」
陸飛的臉上洋溢著與有榮焉的笑意,他愛上的女人就是這麼的與眾不同,或許她不夠嬌媚柔弱,但她英氣勃發的樣子卻更加動人。
鶴嘯強自忍耐的面具幾欲龜裂,如果不是陸飛現在的情況特殊,他真他媽的忍不下去了,不帶這樣玩的,拿他的傷口祭奠他們的甜蜜,太過分了吧?
「看多了逢場作戲的男歡女愛,我以為這個世上根本沒有所謂的真愛,誰知千帆過盡的我,竟然也會跟著她談起了純純的戀愛,我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忐忑不安,患得患失,我甚至不敢對她太過親近,總怕褻瀆了她的美好。」
「這種感覺在遇見她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在遇見她之後,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可以給予。」
鶴嘯默默的听著陸飛講述著曾經的心路歷程,他們都一樣,在紙醉金迷的世界中迷失了自己,當愛情也可以**果的變成交易時,誰還會放在心上?
用錢可以買到的東西。從來都不值得珍惜。
還記得小時候他曾經偷偷的喜歡過隔壁班的大姐姐,那種悸動他至今仍難以忘懷,他甚至拉屎的時候都不敢想她,怕玷污了她的純潔,那種小心翼翼奉在心尖上的感覺,再也不會有了。
「為了我。她受了多少的委屈和折磨。但她一句怨言都沒有說過,她把那些委屈難過統統撕碎,一點點嚼爛咽在肚子里,每次看見她對著我笑時。我都心疼得眼眶發酸,我從來沒有這樣強烈的想要去保護一個人,我要變得強大。強大到可以將她永遠的庇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再也不必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也許我錯了,我沒有在她最需要我的時候站在她的身邊。才會讓溫鵬有機可乘的進入到她的心里,然而我卻從來沒有後悔過這麼做,如果那時我整日陪在她身邊溫存,那麼時至今日我們還屈服在別人的操縱之下,連最簡單的安寧都不能給予,我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面前空談愛情呢?」
‘我愛你’這三個字已經被世人說爛了,用爛了。它原本聖潔的意義,只怕早被世人所遺忘。
責任、守護、一輩子的不離不棄。
陸飛並非不經世事。然而從來他只需要拿出錢便可,何須浪費一個愛字?信用卡的限額,就是他計量愛情的標尺。
可憐他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才邂逅真正讓他心動的女人,然而此時,他竟悲哀的發現,他似乎突然不會愛了。
他笨拙的以為,一句‘拿著’,勝過百句的‘我會給你’。
他知道她喜歡簡單純粹的生活,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他不願盡力而為,而要拼死一搏。
他想看著她自由自在的生活在他為她締造的純美世界里,他想永遠都能看見她比陽光更溫暖的笑靨。
他不停的沖殺,拼了命的往前跑,或許每個人都可以變成屠龍勇士,只要他有了想要守護的公主。
直到他終于成功的時候,才震驚的發現,她的心里似乎已經擠進了另一個人的影子,他不是沒有恨過,只是他對她的愛,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對她的恨。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恨不知所蹤,一笑而泯。
很矯情的一句話,卻也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心。
平心而論,他不怪她,她眼中的掙扎那麼明顯,他全都看在心里,他可以不計較她曾經的搖擺不定,但最後,她必須屬于他,沒人能從他的手中將她奪走,除非這個人有本事殺了他。
他會放她離開,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掌控全局,仿佛放風箏的時候要適時的松松手中的線,風箏才能飛得更高,他只想讓她放下心中的包袱,安心的回到他身邊。
直到看見她沒有任何生命氣息的出現在他面前時,他才突然明白,他不是神,他只是一個渺小的人類,在死亡面前,他完全束手無策。
曾經的自信瞬間土崩瓦解,他不敢想象沒有她的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
記得他曾經笑言,馬爾代夫並不是距離天堂最近的地方,離天堂最近地方是隔壁,因為有她的地方就是天堂,隔壁當然就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
那時他不會想到,沒有她的地方,天堂也是地獄!求求舉頭三尺的所有神明們,千萬不要將她帶走,不然他會毀天滅地的讓所有人一起給她陪葬。
手術室的燈突然熄滅,那扇幾乎被望穿的門,豁然開啟。
不同膚色,不同面貌的醫生紛紛從手術室中走出來,這是繼火燒圓明園之後,八國聯軍首次匯合,卻是為了挽救一名女子的生命。
不禁讓見者皆有些感慨,這些人終于干一回人事了。
(雖然有些彈丸小國仍然在不干人事的上躥下跳,咦!好像跑題了!速歸!速歸!)(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