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昨夜收到飛鴿傳書,洛姑娘下山了。影一恭敬地立于桌前,書桌另一邊的少年長身玉立,一襲玄色銀紋的衣服更是襯得他面若冠玉,左手背于身後,右手執著一只狼毫毛筆,指間的墨玉扳指和白瓷般的肌膚相呼應著,竟是驚人心魄的絕色少年!狹長的狐狸眼閃過一抹異樣的光芒,輕抿著瑩白色的薄唇,仍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寫著什麼。
半晌,這樣的靜默甚至讓影一認為,眼前的這個人不是那個十年來讓人十二個時辰盯著桃花山山下的人,不是那個清閑時會遙望東南方的人,不是那個每次出門巡視生意不管順不順路都要路過一下桃花山的人。
最後一個字寫完,尹玨收回連指間都繃緊的手,淡淡的道︰「嗯,吩咐下去,不要跟太近,她很聰明,只要不跟丟就好,不需要清楚她做的每件事。」
「主子,為什麼?難道你不好奇她會做什麼嗎?」。
「我只要確保她安全就好了,我讓人跟著她不是為了調查她,明白?」
「是,影一明白。」
玄衣少年雙手背後,走到窗前遙望東南方,十年了,你終于出來了。一陣風過,吹翻了桌前的紙張,最後幾筆,竟力透紙背。
……
幾乎同一時間,驍國某莊園內,一淺杏色衣衫的少年看著手中的飛鴿傳書輕笑了一下,白色的紙條握在右手中,微微用力,再松開時,只剩細細的粉末輕輕灑下,修長的手上,美中不足的就是虎口處有一排淡淡的齒痕,很小,看起來竟似個孩子咬的,如今已留下了疤痕。
這天下,是時候變一變了。
話說這邊洛芙哼著小曲兒,極其悠閑的漫步在山間,盤算未來的計劃。不能直接去殺楚王,最起碼要找到下任皇位接班人,不然到時天下大亂,受苦的還是百姓。
目前也沒有好的幫手,自己一點勢力也沒有,虎符先不能拿出來,拿出虎符而又不能保命,簡直就是找死啊,各方勢力都會來問候自己的。錢財方面也不行,養活自己是沒問題,但是想辦點大事是不用想了。
正走著,天色漸漸陰沉了下來,看來是要下雨,要快點找個避雨的地方。
「轟隆,隆隆。」終于在大雨砸下來之前找到了一個破舊的山神廟,這是一片荒山,所以山神廟也沒有人打理,只能看到積下的灰塵和冷透了的一兩個火堆,想來是以前的人留下的。
洛芙呼了一口氣,看來今晚要睡在這了。準備了一些干草,再鋪上白狐毛皮的毯子,總算能睡人了。點燃火堆,拿出在路上抓住野兔熟練地褪皮清理,看來今晚可以飽餐一頓了。
外面大雨聲中,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疾跑的腳步聲,听聲音,竟是個完全沒有一點內力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一個人上山?
一道閃電,劈亮了半個天空,一個落湯雞一樣的書生背著書箱,一下竄了進來。
宋敬文很郁悶,相當郁悶。
想他堂堂天下第一堡宋家堡少莊主,要到翼國都城趕考,出門時何等風光,前呼後擁,箱包滿車,哪知護衛隊里竟摻進了強盜,在飲食中下了藥,大部分人被輕松撂倒,剩下的人拼死護他殺出重圍,他跌跌撞撞,本以為死定了,沒想到天降大雨,什麼腳印都沖散了,一時半會應該是安全的。遠遠看到這里有火光,像是一間廟,才又有了力氣,撐到了這里。
洛芙很郁悶,相當郁悶。
想她自從跟了那個騷包師父後,衣食住行一向是極講究的,今天偶遇大雨,露宿破廟,吃個烤野兔,又被人打擾已是極慘,沒想到那個髒的像是從泥水里撈出來的人,打擾了她不說,反而驚恐的揮袖大叫︰「你你你,你你,你是人是鬼!」
洛大小姐暴怒,心說,這有火,你丫的說我是人是鬼!還有不要亂揮袖子,全是泥水!灑到我的兔子上了!
宋敬文看對方並不理睬自己,看了看火堆,看了看洛芙的影子,看了看洛芙的腳,終于相信這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盡管她披著滿頭青絲,盡管她獨自出現在深山,盡管她美得不像話,空靈的不像話。人世間竟有如此精致的人兒?不敢置信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哎呦!好疼!」
洛芙本有些郁悶,看到這傻書生的反應,又被都笑了,表情一緩,道︰「坐著烤烤火吧。」
宋敬文被那一閃即逝的笑容迷得三魂沒了七魄,在稍遠的地方坐下,生怕自己從泥水中撈出來的衣服濺髒了那玉樣人兒的衣服。「姑娘,小生宋敬文,剛剛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洛芙被他呆頭呆腦的樣子逗得又是一笑,抽出匕首利落的分了一半烤熟的兔子遞給宋敬文。
宋敬文驚喜的接過,這位姑娘看起來冷冷的不愛理人,沒想到竟是如此的和善。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半上,有先前自己甩上的泥水……到底還是把我們洛大小姐想得太善良了一些啊。
「啊,對了!姑娘,你還是快走吧,有強盜在追殺小生,他們就算不知道小生在這兒,看到這有破廟也會來避雨的,他們心狠手辣,不會放過姑娘的。」
看到這書呆子狼吞虎咽之際還不忘提醒自己,洛芙挑了挑眉,幫幫他?
說話間,已聞得遠處粗重的腳步聲,三個人。
宋敬文沒有內力,自是听不到。見洛芙沒有動,以為是不相信自己,忙解釋道︰「姑娘,小生說的是真的,姑娘快走吧。」
這呆子雖傻,卻又傻的可愛,下山遇到的第一個人,幫幫他吧。
不遠處,那三個強盜正罵罵咧咧罵著晦氣,這大雨拍下來,是個人都暈頭轉向了,上哪找人去?忽見前方竟有火光,隱隱看出是間破廟的樣子。三人大喜,便向著破廟疾步而去,如果他們知道會有後來那樣的結果,該會捶胸頓足的後悔吧?
宋敬文真心後悔了,什麼烏鴉嘴啊,說什麼來什麼,而且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那從雨幕中疾步而來的三個黑影,不是那強盜又是誰?扔掉啃得干干淨淨的兔骨頭,毅然決然的擋在洛芙身前,擺出誓死捍衛的架勢,也對,這樣的人兒,誰都會想保護吧。
三個倒霉鬼撞到了我們洛大小姐,還能有好?
三人尚不自知,看到宋敬文出現在破廟里,一愣後紛紛發出爆笑,領頭一人大笑道︰「哈哈哈,這就是說書人說的什麼,什麼什麼,得來全不費工夫吧,東躲西藏也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吧,呸!臭書生還真能跑!」
宋敬文緊張的直打顫,扔死撐著對身後的洛芙道︰「姑娘,小生誓死保護你,你快跑,小生攔住他們。」
三人听後又是一陣大笑,笑他的不自量力,笑他的苦苦掙扎,「書呆子,你爹沒教過你,這世上,強者說話嗎?你的護衛都死絕了,只要你死了,誰會知道是我們劫了天下第一堡,宋家堡少莊主的錢?」
說著,眼楮越過宋敬文看一眼他身後的人,本是漫不經心的一眼,看過之後,卻被奪了心魄,失了呼吸,天下竟有這樣漂亮的人?
色心一起,也不管不顧,一把推開礙事的宋敬文,一雙色手直接伸向洛芙的臉,想感受一下是何等細膩。
宋敬文被甩到一邊,想馬上爬起來已是不可能,正著急間,忽听殺豬般的慘叫從那強盜口中溢出,「啊啊啊啊,疼疼疼!」
眨眼間,只見上一秒還婬笑著的人已抱著右手,急忙向後退避著,臉上分不出哪是雨水,哪是冷汗。可詭異的是,他的手完好無損,也沒看到那姑娘有任何動作,難道,難道,真是鬼魅不成?
洛芙頭上劃過黑線,那呆子滿臉寫著驚奇,滿臉寫著「你是鬼吧」……
洛芙淡淡道︰「再來啊,本姑娘不介意在飛了你另一只豬蹄。」
「什麼?什麼?」
剩余四人皆是一臉不敢置信,只那一瞬間,誰都沒看見她有什麼動作,甚至當事人也只是覺得手上被針扎了一下而已,怎麼被扎一下之後,就會那樣疼呢,那種疼從五指上的經絡迅速向上游走,直達心脈,人說十指連心,那種感覺,真是拋心挖肺一般。再動一下右手,竟然全無知覺,真的,一瞬間,就廢了……
三人面如金紙,沒想到橫行霸道三十年,今天栽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姑娘身上。膝蓋一軟,直接跪在了她的面前,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直覺告訴他們,求饒是沒用的。
宋敬文呆呆的看著洛芙,想起她剛剛分兔子時,卻是干淨利落。
一陣靜默之後,一陣腥味傳來,竟是其中一人嚇得尿了褲子。洛芙皺了皺眉頭,「放心,本小姐心情還不錯,今天第一天下山,就饒了你們一條狗命。不過……」
三人听了前半句,本是一喜,這一句不過又讓三人變了臉色,殺人不過頭點地,最狠的是求死不能啊。
很滿意的看到三人縮了縮肩膀,繼續道︰「不過,想來你們做的壞事也不少,我今天對你們仁慈,就是對別的人殘忍。」
三人听後心涼了半截,這話里的意思是?
只見少女一拂衣袖,三人只覺三根銀針襲向頭頂,想多,卻一點都躲不開,被刺中後,只覺得全身內力都涌向頭頂,銀針被打出後三人泥一樣的軟在地上,多年來修習的功力,一瞬間被廢。
少女起身俯視三人道︰「你們應該慶幸,我第一天下山,不想殺人,留你們一條狗命。」
對他們那是真正的冷漠,如俯視螻蟻一般,洛芙,原本就不是善男信女,這世上,只有強者才能笑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