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小狐記 第十四章 初化

作者 ︰

人之初,性本善。

她慢慢睜開眼眸,有些失神地晃晃腦袋,小小的梅花手爪里,緊緊抓握著那小小的羊毫,側垂兩翼的雙尾緩緩合二為一,漸漸攏到驀然有些發冷的脊背。

人之初,性本善。

到底是她哪一世的時空里,曾有人如此與她敦敦執念過?

而她,又是如何的來到了這里,這與她曾經記憶中無一處相同的異樣時空?

她,是她,還是,不是她?

她,到底,是誰?

那曾經寶相莊嚴的惋惜輕嘆,那曾經莫名熟悉的張狂笑聲,到底,是,誰與誰。

誰,共誰?

「央波。」她輕輕喚。

幼滑身軀青絲如水一般滑過來,明明沒有任何的焦距,那曾倉皇恐懼到心底深處的蛇瞳,如今,映入她心中,卻只看到善與友愛。

是什麼曾給她如此大的恐懼?

又是什麼漸漸改變了她的心?

「我心里住了一只心魔,你幫我抓出來,好不好?」她低語。

「要白要白,你不怕我了麼?」那青冷的蛇瞳,困惑道。

「無畏,自然無懼。」她輕笑一聲,不再在乎自己的聲音是如何的尖與細,只靜靜地凝著那冷色的青瞳,柔聲道︰「你是我朋友啊,我怎會怕朋友?」

心于信任,信任于心。

幼滑的青色軀體微微頓一頓,慢慢游至她面前,試探地直起小小的三角頭顱,啟唇,吐出鮮紅的小小的信子。

她驀地心中一寒,瞳孔一緊,隱在毛茸茸大尾巴下的脊背不自覺地冷汗滲出,她卻面露微笑,輕輕頷首。

那青色的小蛇似乎對她的反應既是歡喜又是微微的不安,卻動作不停,那鮮紅的信子隨風而長,愈伸愈長,漸漸繞過她的頸子,盤旋過她小小雪白的身軀,由上至下,如鮮紅的絲繩將她輕輕環了九道。

她呼吸漸漸不可抑制地有些粗急,被信子羈絆住的四肢微微顫抖。

青色小蛇有些擔憂地停下動作,溫柔地望著她。

初見這青色的小蛇時,她恐懼的要命,即使知道這小小的蛇不會給自己任何的傷害,不會帶給自己任何的危險,但就是恐懼的要命,竟生生嚇暈過去。

再後來,這小蛇時常追著她,一迭聲的「要白要白」,她生怕觸怒這小青蛇背後那天一般高的靠山,只得硬起頭皮戰戰兢兢地與她相處,每每手軟腳麻心兒顫。

可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小小的幼滑的冰涼蛇兒,竟再不讓自己懼怕?

竟,讓自己可以開始放心地將自己的最軟弱的一面托付于前?

到底,她是真的已不再懼怕,還是,僅僅為了自己的……利用?

可是,可是,她此刻的心底,在這鮮紅的信子將自己層層束縛的此刻,她從那冷清的曾經恐懼的要命的青色蛇瞳里,看到的,竟然是,溫柔。

朋友啊。

朋友。

無畏,自然無懼。

她心驀地一松,微微一笑,淡淡地點了點深陷鮮紅信子中的小小頭顱。

不知從何處吹來的暖暖的微微的風,將她微露于鮮紅信子之外的雪白毛發輕輕撫觸,她心漸漸平靜下來,雖還有幾分刻在骨子里的天性的懼怕,卻是,真的無畏了。

暖暖的微微的風輕輕吹拂著。

青色小蛇也隨風而漲,青色光芒愈來愈盛,尺長的軀體如今已仿如百年虯勁巨樹一般,鱗甲錚錚,遒結龐然,那巨大的頭顱猙獰天地間,尖牙獠齒冷冷閃現,輕輕一聲嘯,鮮紅如赤陽的信子輕輕一甩,將已被完全裹系于內的雪白小狐登時拋進尖牙獠齒間!

啊啊啊啊啊——

她張大嘴,卻發不出一絲一分的聲音來,只瞪到爆的視線里,無限放大的鮮紅艷色,緩緩探入了她的,胸腔。

而後,意識頓失,一切的一切,灰飛湮滅。

**

微微搖晃的清澈水紋之下,一張圓臉,面色蒼白,眼眸細長,鼻子不高不翹,嘴唇不厚不薄,整體說來,便是毫無特色的一張很凡間很凡間的凡間女子的面容。

與曾經想象中或記憶中某一張只要眼波微微流動便容顏嬌媚異常的絕色面孔,實在是天壤之別、雲泥之分。

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啊!

她忍受了生平最最大的恐懼,經受了只怕這輩子想也不敢回想的恐怖事件,到得頭來,竟然會是這麼一個實在讓她失望的結果?

搞什麼搞什麼搞什麼啊!

忿忿不平地一爪子——哦,是忿忿不平地一手掌將清澈的水紋打碎,她皺緊眉頭拉下嘴巴沉下臉色,從因為喊叫太多而還沙啞的嗓子里擠出一聲不滿、很不滿、非常不滿、極度不滿的憤恨之哼。

她要她的風華絕代!

她要她的國色天香!

她要她的嫵媚動人!

她要她的嬌麗豐姿!

她要她的——

「即便是化身傳說中那個禍國殃民的蘇妲己,也比現在好十倍百倍千倍萬倍!」

同樣的狐狸化身,為什麼輪到她要白的身上,老天爺卻這麼的烏龍對她!

「相由心生。」笑微微的男人笑微微地勸慰道︰「要白,你莫忘了你能化得第三尾,是靠投機取巧才得來的。」

什麼投機取巧啊!

她氣鼓鼓地狠命瞪這個說話輕巧的男人。

「我最最怕蛇!我最最最最怕蛇啊,蛇啊!」她惱道︰「可我卻很勇敢的拜托央波纏住了我,更從嘴巴鑽到了我胸膛!」

當時不覺害怕,可事後卻是由不得自己啊。

只要一說起,她就控制不住地渾身發抖,抖得她渾身如被抽去筋骨一般,站不得、坐不得、靠不得、躺不得!只要一想到那時的恐怖景象,她只覺魂飛魄散啊魂飛魄散!

可是,付出了幾乎血的代價,得到的結果卻是如此的……她如何可以平息憤怒!

「不過外在皮囊罷了,何必這般斤斤計較?」男人微笑道。

「辰光。」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細長的眼眸波光流轉,將這自她第一眼見到便一直笑微微、微微笑的男人仔細地從頭打量到腳,再從腳審視到頭……

天壤之別啊,天壤之別。

雲泥之分啊,雲泥之分。

……頓時深深深深受了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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