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小狐記 第三十四章 龍眠

作者 ︰

上輩子她不知從哪里曾讀到過幾句詩,記得那詩十分的長,兼又讀起來極是拗口,但因為很是喜歡那詩中丹青,所以她曾認真誦讀過幾遍,雖然她記憶力從上輩子到今生都不算怎麼好,但很慶幸她如今尚斷斷續續記得其中的幾句。

煙霞方蔽日,雲雨已生風。

四極威儀異,三天使命同。

那將人世戀,不去上清宮。

三才閑布象,二景郁生光。

天高人不見,暗入白雲鄉。

命風驅日月,縮地走山川。

參差從太一,壽等混元初。

太霄猶有觀,絕宅豈無形。

雲行疑帶雨,星步欲凌風。

霧轂籠綃帶,錦霞列雲屏。

……

能記得這麼多,是因為如她上輩子這些平凡人,都很喜歡自稱為……龍的傳人。

……愛屋及烏,凡是好句詩好詞好篇章,只要有一點點描寫能同她印象中的神話所重合,她就很喜歡去記下來。上面這首長詩中這些節選的詩句,雖然通篇沒提到過一個龍字,她更是才疏學淺,對這些詩啊詞啊不甚了解其意思,但這從不曾對她形成過什麼困擾,只要她認為所描寫的是龍,那就當作是好了。

所以,當他們灑完花草種子,正興致勃勃討論下一站要去哪里歷練的時候,小青蛇很小聲地提議可不可以先給她肚子中沉眠的蒼龍大人找個真正的不受打擾不被利用的埋骨所在時,她不假思索地第一個舉雙手表示贊同支持。

因為,雖然不知這輩子凡間或仙界各階層對待龍的態度,但以她來說,龍,乃是生命中最最重要的圖騰。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如此。

我是龍的傳人。

因此,一肆好不容易找到個小青蛇比較滿意的靈山靈水,她比小青蛇歡呼雀躍激動興奮之情一點不少……就是比較沮喪的是,因為她是旱鴨子啊旱鴨子,所以不能跟著小青蛇下水,只能抱憾終生地呆坐在湖水畔,耐心等候小青蛇和雙和的歸來。

是以,當她見平靜的湖面驀地一震,原本平滑如鏡的水面,如滾水一般地涌出無數的浪花來……的時候,第一個反應是蒼龍復活了……

細長的眼珠子不由得瞪的又圓又大又明亮,一眨不眨地等候著蒼龍出水來……

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

直等到那無數的浪花消失不見,原本沸騰的湖水重新歸于平靜,她還是在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

「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陪她站在湖水邊,依然在滿不在乎地啃著紅彤彤大果子的晴和搖頭笑︰「當初你若真的想和雙和他們下水去,就直接說出來好了啊,何必這麼眼巴巴地伸長著脖子卻什麼也瞧不見?」

「央波和雙和是去做重要的事,又不是去玩的。」她慢慢搖頭,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平滑如鏡的湖水,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道︰「這湖水你看也就幾丈的方圓,可那位七宿蒼龍單是真身已經是這湖水盛不下了,又怎麼安心長眠這里啊?」

「你以為央波姑娘和雙和下湖去只是簡單地將孟章神君的真身安置在湖底就成了?」晴和正咬在嘴巴里的紅果子啪地落下地去,他卻看也不看,只有些呆地望著她,不敢置信地問道︰「你真這樣想的?」

她有些呆呆地卻很是理所當然地點點頭。

……

晴和伸手抹一下發漲的腦袋,有些苦惱如何跟這個看上去很聰慧、但相處久了才會知道這個機靈敏歸機敏、但很不喜歡動腦子的小狐狸解釋清楚這個問題。

畢竟,他也從來沒葬過龍,也不知道龍該如何來安葬……他的記憶里,但凡神物亡故,那就是魂飛魄散、消亡,從不曾見誰還能保存下來。

所以,要他來向一個從沒親自見識過神物亡故的小白來解釋這個問題,很難。

真的,很難很難啊。

于是,兩個人站在水波不興的小小湖畔,大眼瞪小眼,小眼瞪大眼……最後有志一同地緊盯清澈無暇的湖水,妄想瞧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來。

……

兩個人幾乎算是苦大仇深、虎視眈眈的視線,讓好不容易終于安葬完蒼龍的雙和和小青蛇剛剛從湖水里冒出來的腦袋幾乎再次沉進水中……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雙和有些頭疼地頓了頓動作,才從湖水中起身縱回岸邊,將手中捧的一堆小石子小心翼翼放在草地上,笑眯眯地朝虎視眈眈對著他的某人招招手︰「要白,你來看,水晶哦。」

她聞言,細長的眼珠子隨意地瞥一瞥那堆小石子,並沒當回事。

水晶嘛,又不是她上輩子的翡翠啊羊脂玉啊,常見的很,有什麼希奇的。

「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水晶。」雙和笑著拿起一小塊給她看︰「這是水靈億萬年凝結而成,佩帶身上,可以防水克火,百邪不侵。」

……寶貝……

她立刻湊過來,小心翼翼接過看似普通的小石頭,有些好奇地認真仔細打量。

……

就是普普通通的隨處可見的小石頭嘛。

頂多,比起隨處可見的小石頭,多了點溫潤之色罷了。

但,再溫潤有光澤,還是普通小石頭的樣子啊。

「等你用到它了就知道它的好處了。」雙和不解釋這水晶的奇特,只笑著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怎麼了?」

「她想知道你們到底是如何將孟章神君安眠湖底的。」晴和賊兮兮地隨手抓了兩塊水晶丟進腰間的荷包,笑嘻嘻地扮個鬼臉︰「她以為你們只要將神君真身安置在湖底就成了。」

雙和聞言忍不住一笑,但立刻咳嗽一聲,努力繃住小孩子臉蛋。

「想笑我無知就笑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啊。」她抬左手看看自出水來就徑自盤旋回自己手腕的小青蛇,困惑地道︰「央波,你怎麼了?」

小青蛇眯合著七彩的蛇瞳,緩緩搖頭,竟未回答。

這可是很少見的!

她立刻擔憂地看向雙和。

「央波姑娘耗損法力太多,休息些時日就好了。」雙和聲音輕輕地︰「我們下得湖去,徑自往下游了有九千九百丈,這才到得湖底。」

她和晴和立刻將嘴巴張成了鴨蛋的形狀。

乖乖個嚨地咚,看著這麼小的一個已經根本不能稱之為湖的小湖,竟然如此的深不可測?!

她皺眉回想,上輩子所知道的世上最深的一條大海溝才多深?似乎也沒這小湖深哪……

玄幻了的時空,果真不能以常理推之啊……

「但蒼龍乃上古神龍,可居之所向來為九九之定數,是以央波姑娘再向下開湖底九十九丈,這才將神君真身安葬。」雙和佩服地望著她手腕盤旋的小青蛇,繼續輕輕地道︰「而後我們布好平安陣,這才回來。」

……她只這麼听一听,已經是目弛神搖了。

正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啊。

剛要發通感慨,猛地一聲巨雷似地咆哮傳來,山搖地動,原本平滑如鏡的湖水再次驚起丈高大浪。

她幾乎站立不穩,還是雙和扶了她一把。

她有些懊惱地拍拍額頭,看一眼身邊突然精神振奮了的兩只小童子,知道,麻煩,又來啦!

注︰書中所用詩句,出自唐韋渠牟《雜歌謠辭•步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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