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隊人在茫茫濃霧中模索。勞倫高舉的法杖散發出幽藍色光線,這點光在濃厚的霧海于照明沒有多少實效,卻讓他們成為怪物們競相攻擊的目標。
身手敏捷的洞穴蜘蛛們,剛被紅衣掄圓旋轉的刀鋒絞成碎片,無數細藤已借著霧氣的掩護,悄無聲息的攀爬到他們周圍,交織成一片陰險的套索……
層出不窮的攻擊讓人精神疲憊,乘著靠在岩石上喝水的功夫,紅衣擦了擦汗︰「我實在不想在這鬼地方玩了,大家趕緊采了東西回去吧!」
「別著急,再差一些就可以完成額定數量。但是好不容易來一趟,多增加點其它收獲也是好的。」基德安慰道。
在迷霧嶺上,紅衣開路,勞倫當輸出炮台,威化不停消除毒霧對大家身體的後遺癥,阿麥用德魯伊技能保持全隊人意識的清明,反而是基德負責采集生長在裂縫邊上的霧眸草。
霧眸草這種植物通體看起來和普通的雜草沒什麼區別,但是把它連根拔起的時候,就可以看到它沾滿粘液的小瘤根︰這些瘤根,圓溜溜的黑白分明,如同一顆顆人眼球。
與霧眸草伴生的還有種晶石礦,弱水不知道它是什麼東西,但看基德挖掘時小心翼翼的樣子,估計也是珍貴無比。
「你很感興趣?」基德感覺到弱水的目光,一邊挖掘一邊不經意的問。
「原諒我的好奇,基德大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晶石。」弱水低下頭,退開了半步。
「這是霧嶺玫瑰晶石,很多煉金士都很喜歡用它的粉末當卷軸輔助劑。」基德把晶石收入囊中,溫和的回答。
原來這就是交易所鼎鼎大名的玫瑰魔粉的原材料,它搶手的程度超乎人們的想象,一貫有市無價。長西睜大了眼楮,眼神中滿是貪婪︰這幾天雖然撿了不少佣兵們看不上眼的次貨,但能和玫瑰晶石比起來,那些都算不了什麼。
懷著這樣的小心思,長西一改常態,在隊伍外圍積極的踱來踱去。僅余的一只眼楮四處滴溜溜的打量,只希望能發現一塊基德遺漏的晶石。他只需落後一點,借著濃霧的掩護,撬了晶石再回到隊里來,神不知鬼不覺。
有心之下,趁隊伍停下來休息恢復的當口,還真給他發現了一條極其隱蔽的裂縫。這條裂縫在一塊怪異的牛頭狀岩石旁邊。
左右看看沒人注意,長西裝作要去方便的樣子,吹著跑掉的口哨往岩石後面走。走了幾步他警覺的回頭,正好看見弱水直勾勾的眼神。
長西心里一跳,沒來由的覺得不爽︰「干嘛一副看死人的樣子看著我,欠干啊!」
弱水沒做聲,埋頭啃干糧,她怎麼能告訴長西,我已經從你命運中窺探到如下場景︰隊伍會走到這塊牛頭狀的怪岩旁歇腳,然後你看見旁邊裂縫里長著塊玫瑰晶石,趁你挖掘的當口,數條細藤從裂縫上端兜頭而下……
一、二、三、四、五,弱水一邊啃著干糧,一邊在心里默默的數著數,果然待她數到十五的時候,長西淒厲的慘叫響起。
「真麻煩!」勞倫拍拍手上的食物殘渣,舉起法杖。幽藍色光線一閃,一朵冰雪球落在牛頭岩背後,急速下降的溫度讓牛頭岩的正面都迅速凝結上了一層霜花。
只听啪啪啪幾聲冰纜斷裂的脆響,雪人似的長西提著劍,哆哆嗦嗦的從岩石後面挪了出來。他無意識的抖動著凍得烏紫的嘴唇,茫然無焦距的眼楮看向周圍,顯然還未從被怪藤偷襲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弱水也吃了一驚︰這家伙真命大!
當時她借著拈樹葉的機會,想窺看到長西命運里最近將面臨的危險。她看到怪藤兜頭而下的場景時,就覺得已經足夠,為了鍛煉精準洞察控制力,她強行關閉了窺視。沒想到看到了開始卻猜錯了結局。
勞倫冷冷的覷了長西一眼,警告道︰「沒本事就不要亂跑,我不是每回都有興趣救你。」
長西蹣跚著回到隊伍里,隔了一會,他喘勻了氣,把這件事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幸虧他警惕心高,去之前被弱水的眼神看得心里發毛,所以行動時多了些謹慎。在挖掘過程中,不但擺出隨時逃命的姿勢,而且還為了保險起見護盾全開。要不然,他肯定不是在被毒藤網住的第一時間強拖進了裂縫,就是被降下來的冰雪球直接砸死。
想起弱水那古怪的眼神,長西忽然回過味來,恐懼的指著弱水︰「你知道,你肯定知道那里有危險!你這個災星!你想我死!」
一貫低眉順眼的弱水背著大家沖他猙獰的一笑,惡狠狠的嚼著嘴里的肉干。表情很欠抽,意思是︰就是,就是,我就知道,你咬我。
「你這個巫婆!」長西憤怒欲狂,恨不得沖上來痛扁弱水一頓。
紅衣揮動刀背磕在他背上,不耐煩地罵道︰「發什麼瘋,吵得我耳朵疼!」
基德倒是饒有興味的看了看長西恐懼憤恨的眼楮,再審視覺得事不關己一徑啃干糧的弱水,挑了挑眉︰巫婆?有意思!
阿麥也來了興趣,他湊過臉仔細看了看弱水︰「不太象啊,她身上精神力弱得可憐,又沒有魔力波動。」
弱水往後仰著頭,躲避著阿麥湊得過近的臉︰「他被凍傻了,逮誰咬誰,智商不要和他一樣低好不好。」
阿麥想想有理,意興闌珊的跑到一邊研究采集的植物標本。
長西被紅衣一刀背敲得冷靜下來,他陰著臉拿出干糧吃喝,仿佛此事就此揭過。可惜被凍得青紫的臉頰上,兩條高高鼓起的咬嚼肌,顯示出他胸中燃燒的怒火。
在濃霧彌漫的迷霧山嶺上,白天無比短暫,才下午三四點就暮色四合,接著漆黑的夜飛速降臨。
再有能耐的佣兵也不敢在這漆黑得不見五指的夜晚四處瞎轉悠。弱水和其它人尋了個淺而闊大的石縫鑽進去,用亂石堵住進口,充作過夜場所。
坐靠著石壁,耳邊听著外面亂石叢中窸窸窣窣的爬搔聲,在這腿都伸不開的石縫內,誰也沒有睡意。
威化臉色蒼白得象個鬼,那是精神力幾乎要耗盡的征兆。他每隔十幾分鐘就必須使一次治愈術來抵抗毒霧對隊友們的侵襲,法力回復藥劑喝了一瓶又一瓶,期間還得不得不借助冥想來恢復精神力。
「我好想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了!」紅衣疲倦的把頭靠在威化的肩膀上。一天下來重體力消耗,鐵人也吃不消。
「剩下藥劑的量,不夠支持我一直施法到明天。」威化點了點自己包裹里的儲備,冷著臉向大家報告。
基德擰起眉頭︰「半夜還在外面游蕩可不是個好主意。」
「其實最應該當心的應該是毒霧!洞穴蜘蛛和毒藤的殺傷力不大,就是數量太多,太過神出鬼沒才讓我們疲于應付。」勞倫擦拭著法杖上的藍寶石,「我們其實根本沒有必要一一清理。」
「你的意思我明白,象以前一樣,紅衣開道,我們跟著她沖,采了霧眸草就直接甩開怪到下一個點,最後直接回城。」基德望向長西與弱水,「這法子不但凶險,他們也未必能跟得上。」
「兩個累贅,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死,沒在洞穴里扔下他們給雙頭蜈蚣當餐點已經是我們宅心仁厚了!」紅衣站起來活動活動頸骨,涼涼的說道。
「那就這樣決定吧!大家休息好,待會沖出去。」基德冷酷拍板,眼楮卻望向被放棄的兩個累贅,暗暗提防。
沒有意料之中的哭叫吵鬧。听完他的宣告後,長西垂下眼楮,手握劍柄,手背上青筋浮凸,看得出他心中極之不忿。弱水平靜的埋頭整理自己的靴子,又把一頭耀眼的紅發,重新緊緊的束扎妥當。
還算比較識時務!基德微微一笑,問紅衣︰「休息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阿麥拿出一束干草分發給眾人︰「這是熒光草,揉碎了抹在靴子上會發出螢火蟲一樣的亮光,可以照亮,大家失散了也好找。」
「走!」裝備停當後,紅衣一劍破開堵在門口的亂石,旋風般的刮了出去。洞口被她驚動的怪物,全部朝她追去。
緊隨其後的人是威化和阿麥。威化密切注意著紅衣的狀況,加血治愈,阿麥喚出數十頭三頭地獄犬來幫忙開路。只可惜霧嶺上的毒霧著實厲害,威化又無力照顧到它們,跑著跑著地獄犬們就僵直的倒在路邊,口中嗚咽著成為尾隨而至的怪物們爪下的碎肉。
在這兵荒馬亂的茫茫黑夜里,唯一的光明就是玫瑰晶石發出的淡淡紅芒,和眾人靴子上的綠色熒光。弱水盯著腳下被熒光隱約映出地形的崎嶇路面,跑得氣喘吁吁。
但她總究只是會點三腳貓的功夫的小姑娘,慢慢的就和跑得如風般迅速的佣兵們拉開了距離。在這滿是毒霧的亂石嶺上,落後就意味著死。她不敢祈求幫助,閉著氣努力往前沖。
倒是比他領先一步的長西,漸漸慢了下來,最後在弱水將與他擦身而過的時候,他猛地抽出劍,刁毒的劈了過來。
弱水如同算好一般,一個箭步跨到旁邊,劍鋒擦著她肩膀削過,勁風刮得該處火辣辣的疼。鑒于對長西一貫品性的了解,她從來就不認為他慢下來是為了幫忙拉她一把,所以在將與他擦身而過時,早就在心里打起十二分精神。
「落在後面我們都得死!」弱水一邊跑一邊提醒。
「你不先死我不安心!」長西把長劍掄得象用斧子剁南瓜。本來依著他往日的武力值,大可兩三刀就剁了弱水。可惜他在冰雪球砸下時心肺受了內傷,手腳也不甚靈活。焦頭爛額的威化根本無暇給他治療,導致他水平大打折扣,才讓弱水都險險的躲了過去。
「簡直是愚蠢!」
弱水趁躲避的間隙,陰險的從空間背囊中掏出一團暗器,沖長西劈面擲去。長西長劍一撩,無數粉末迎頭落下,嗆得他睜不開眼楮。
原來弱水擲出的是鴉頭贈送給她的調味料包。趁這功夫她一溜煙又跑開了好幾步。
「你給我去死!」長西被刺激得發了狂,執劍疾趕。
就在他奮力一躍,把長劍朝弱水後心捅去的當口,弱水忽然腳一滑側臥倒地。來不及收住腳步的長西,被弱水橫在地上的身體一絆,一個踉蹌,往前方黑暗中撲去。
至撲出的一瞬,被仇恨燒紅了眼的長西才看出,前方居然有一條三尺多寬的鴻溝,他不可置信的慘叫著,頭下腳上,一頭栽了進去,在溝底傳出噗通聲的同時,窸窸窣窣的爬搔聲也響起來。
弱水不敢怠慢,忍著手臂上火燒火燎的擦傷,一骨碌爬起來,後退三步,助跑、起跳,順利越過鴻溝,踉踉蹌蹌的來到霧眸草挖掘現場。
很好,剛趕上威化施行十幾分鐘一次的治愈術,小命暫時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