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凌錦如何回憶,那天的情況都是,她用一根木棍輕松挑開了箱子,發現裝在里面的尸體。除了避開圍在箱子周圍的蒼蠅之外,她沒有遇到任何的阻礙。
雲潔如果是丟了箱子就走,那麼一定不是她把箱子打開,也就是說,之後還有一個人發現了尸體,她打開箱子之後看到了里面的尸體,沒有來及把旅行箱的拉鏈拉上就落荒而逃。不過即使發現這一點對于雲潔也沒有什麼幫助,無非多牽連一個人而已。
凌錦裝作思考,光明正大的把目光投向許風揚,許風揚還是看不出表情,凌錦卻知道,男生的腦袋一定在高速運轉中。
「大致的案情就是這樣,其實即使雲潔不自首,我們也很快就鎖定了她。箱子上的指紋,還有從三號教學樓前監控拍攝到的畫面,破綻百出。」趙勇端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將冰紅茶一飲而盡,「我警局那邊還有事,先走一步。」
「沒關系,有事你先走。」許風揚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
「對了……」就在趙勇站起身往門口走去,經過凌錦的一瞬間,一直平靜的凌錦心中忽然掀起波濤,她一把拽住男人的手,勉強擠出一絲笑,「你女朋友……」
「已經火化了。」趙勇陽剛的臉一下子變得柔軟,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腕上戴著的紅色細繩,「多謝關心。」
「節哀……順變……」凌錦像一具木偶一樣,松開趙勇,嘴角還掛著未來及收回的微笑。趙勇什麼都沒說,他沒有注意到男生目光中的呆滯,直接轉身離開。當听到咖啡館的門打開又合上,凌錦頹然的倒在沙發里。
她的身體被火化了,以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凌錦這個的人存在。她只能作為許風揚,等著死亡的再次降臨。
窗外的陽光靜謐,玻璃窗阻隔了馬路的喧囂。咖啡館里飄蕩著爵士慵懶的調調,中午一點,咖啡館里並沒有什麼顧客,服務員骨子里都被染上了音樂的懶散。
藍山咖啡館里的時間似乎靜止一般,和周圍分隔開來,陽光順著路兩邊梧桐樹葉的間隙射下斑駁的光點,路過行人一陣人影斑駁。
適宜的溫度還有松軟的沙發,空氣中彌漫著的咖啡和甜點的香味,所有的一切都是凌錦從未發現的美好。
美好的外衣遮擋住人們的雙眼,叫他們看不見傷痕或者悲劇。凌錦從口袋中掏出煙,還沒來得及點燃火,就被趕來的服務員禁止。
無奈的交出香煙,凌錦盯著剩下的一包煙忽然呵呵笑起來,現在自己面前的路,除了死,就還剩死了。想透這一點,凌錦心中涌出一股名為釋然的氣體,這股氣直沖她的腦門,沖開她緊蹙的雙眉,沖走她眼眸中的黯然。
她忽然想起上大學時流行過的一句話︰我們要好好的活,因為我們會死很久。
她要好好的活,拋棄凌錦的生活,連帶著許風揚的那一份,好好的活。
許風揚靜靜看著凌錦,女生的平靜有點超出他的預料。她不應該是暴走或者歇斯底里麼,為何會如此平靜。
「走吧……去畫廊。」凌錦站起身,直接就朝門口走去。
「看起來,你終于想開了。」許風揚跟在她身後,嘴角含著笑。
「反正我都死了,還想那麼多干嘛,反而現在比較苦逼的人是你,不是麼?」凌錦停下腳步,扭過頭對許風揚粲然一笑,站在她正後方的男服務員被這突如其來映入眼簾的笑容所鎮住,這個從進門就一直散發出憂愁感的男人,居然能綻開一個如此灑月兌的笑,笑臉讓他深深著迷。
「不要隨便這麼笑,你千萬不要低估這具皮囊的殺傷力。」許風揚收回笑臉,徑直朝前走。凌錦嘀咕了一句‘臭美’也緊緊跟了出去。
推開咖啡店的門,陽光毫無保留的灑滿凌錦全身,每往前邁進一步,凌錦有種特別踏實的感覺,腳底的每一寸都結實的踩在了大地上。
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句話凌錦是這樣理解的,老天爺斷了她的所有念想,而後讓她借由這具軀體重生。
離開咖啡店凌錦就直接去了高蔚藍的畫室,剛進畫室大門,她就看見今天穿了一身紫色的女人正站在一幅畫前面靜靜思考,這幅畫以深紅作為背景,夾雜黑色和白色,在這三種顏色中間,一個健壯的男人全果的躺在那里,胸口插著一把刀,雙眼圓睜,明顯是死不瞑目的樣子。
「小許你來得正好,這幅畫剛送到,你覺得如何?」高蔚藍伸出同樣艷紅的指甲,問凌錦。
凌錦默默走到高蔚藍身邊,等許風揚發表意見,她除了覺得這幅畫有點惡心人以外,什麼想法都沒有。
「太刻意……」許風揚盯著畫,很快就給出評價,「想故意營造出絕望的氛圍但沒有成功,這幅畫可能沒有那麼值得入手。」
「哦?所有人都說這畫給人感覺很絕望,你卻說它沒有。」高蔚藍立刻來了興趣,重新開始審視起這幅畫。
「睜著眼楮說明畫中的人死不瞑目,閉上眼楮之後才代表了放棄希望徹底絕望。」許風揚盯著畫中的男人,還有背景的深紅,「總讓人有種他其實在等待著什麼人來救命一樣,而背景的大片暗紅色間雜這黑和白,讓我感到其實這幅畫就像一個故事一樣,未完待續。完全沒帶給我絕望之感。」
「接觸過尸體的人,真就是不一樣。」高蔚藍贊許的對著凌錦點點頭,「我看了網上一篇關于拿起凶殺案的帖子,寫的很不錯,絲絲入扣,讓我不由自主的就站到了凶手那一邊。」
「多謝夸獎。」許風揚毫不掩藏,直接承認了那篇帖子是自己的作品。高蔚藍在听到他的回答之後,卻顯得微微有些吃驚,「原來你不止賞畫在行,寫文章也挺厲害。」
「不過是繼承了父母的一些優點而已。」稍稍收斂起目光,許風揚抿著嘴唇微笑。
「你把事情剖析的很到位,恐怕看了帖子的人,都會偏向雲潔那邊。」
「公道自在人心罷了。」許風揚一直保持著溫和的態度,像一塊上好的玉石,立在畫廊中,慢慢綻放他的光華。
「你呀!還真是刀槍不入。」听了許風揚的回答,高蔚藍咯咯笑出聲,眉眼間的風情萬種連凌錦這個女人都有些難以招架。
許風揚還未來得及張開口,先看見凌錦掏出口袋中的手機,他將話咽回肚子里,附在手機邊一起听起來。
來電話的是個陌生號碼,這個號碼讓凌錦心中產生一股隱隱的不安,「你好,哪位?」
「我是梁晨,小潔她……她在看守所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