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彩聖芝?」蕭逸慢慢重復,轉頭看了眼沐天蒼,低低思量著。「沐家主意下如何?」
沐天蒼只小酌著杯中酒,並不答。
底下跪著的三名御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上面那位到底是什麼意思。
墨冷寒抿了口酒,這酒滋味綿長,甚是何意,一壺酒已然見底,可他卻不見半分醉色,看著身邊波瀾不驚的女子,心中對她又多了一分。阿九並不介意墨冷寒對她的關注和掃視,在她心中,墨冷寒便是當年的冥鈺,而對冥鈺,她想來都是最真的自己。
「冰娘,上面的到底怎麼回事?」一旁抓不住狀態的海笑,悄悄扯了扯冰娘的寬袖,悄聲說道。冰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見她也忙著嗎,這個時候添什麼亂!
海笑尷尬地模了模鼻頭,對著身邊的邊玉搖了搖頭。
倒是步離雒、絕情和洛辰等人像是明白了些什麼,只是心中的誘惑卻絲毫不必海笑等人少。當初阿九與他們商議送禮事宜的時候,阿九可是力排眾議決定將那支七彩聖芝送來,可現在……看這樣的場景,他們再單純也不會認為這是一個巧合,只是自家小姐,到底什麼時候安排的……那女子的身份,還有冰娘似乎最近有些不老實啊,是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冰娘突然覺得脊背一寒,望了望天,這……大中午的沒風啊,自己這是怎麼了?
「啊!」
一聲疾痛的呼叫再次響徹整個朗王府。
「皇上聖明,若是再晚一刻鐘,那孩子就……」那名最年老的御醫再次被推做代表,聲音顫抖著對著蕭逸道。
蕭逸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眼神帶著深意,「這七彩聖芝既是沐家小女送來的賀禮,萬沒有用來作為藥引的道理!」
風離不成文的習俗,凡新娘兄弟姐妹送來的婚禮賀禮,都是作為新娘的娘家添妝;其中不管珍貴與否,大部分確是不能輕易用出,而是從中挑出珍貴的禮物傳給自己的女兒。因此,有一些傳承較久的家族嫁女,那嫁妝豐厚不必言說。
現在,蕭逸這句話,無疑就是將七彩聖芝歸為沐清荷的嫁妝類了,倒是逼著沐天蒼不得不做決斷。
沐天蒼嘴角微微咧開,「阿九既是以來來回回的名義送來賀禮,怎能作為清荷的嫁妝,不妥不妥啊!」
兩人誰都不想就這樣將七彩聖芝用出去,那可是好東西啊!現在誰都不肯將這個草菅人命的名頭往自己頭上扣。
「陛下英明,民女覺得若是那七彩聖芝能救人一命,那七彩聖芝也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了!」阿九嘴角微微上揚,「更何況那是家姐發話要不保下的孩子,還望陛下憐憫!」
一語落,蕭逸只覺得自己喉頭一哽,有苦說不出,只得對著那御醫,「管家取了七彩聖芝與三名御醫,記住,務必保住那孩子!」
「這恐怕不妥吧!」一直沉默,在阿九開口時,一張臉一下子暗沉下去的沐天蒼急切地開口,那七彩聖芝,或許整個大陸都只此一株,怎麼可以就這麼用了。
「阿九乃玉閻羅傳人,若是九兒肯出手的話」,他端著茶杯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一般,確實再次將阿九推上了風口浪尖。
阿九心中低笑,想要以她保住七彩聖芝麼?
眾人的眼光看向阿九,皆驚訝與她的身份。
來來回回當家小姐,無情宮宮主,玉面閻羅的傳人……
她,到底還有多少令人詫異的身份?
「沐家主說的是」,在眾人熾熱的眼光中,阿九嘴角微微上揚,低低說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是如此,民女隨那御醫一道,不知可否?」
最後一句話,問的是蕭逸,也是問太醫院眾人。
太醫院眾人自然不敢反對。尤其是在听到阿九居然是那傳說中人的傳人的時候,更是宛若遇到救星一般,如今她問話,三名御醫都急切地看著蕭逸。
蕭逸也早在想如何讓阿九出手,畢竟若是能保下那孩子,既是圓了皇家的面子,又能省下那株七彩聖芝是最好不過了,只是因為……讓他不好再開口。現在既然有人願意開口,他何不順水推舟?言笑晏晏,「九兒若肯出手,是那孩子的福氣!」
阿九起身對著蕭逸和沐天蒼點了點頭,卻並未有半分行禮之態,眾人在知曉她的身份之後也不敢再讓她行禮。那玉面閻羅可是跺一跺腳就能讓整個大陸抖三抖的人物,他們哪敢有絲毫意見。
冰娘隨之起身,在步離雒的首肯下,洛辰、海笑二人也跟著去了。三名御醫看著阿九就像是一只餓狗看到了肉骨頭。
「沐姑娘,請!」最年老的御醫對著阿九做了個請的姿勢。
阿九微微頷首,也沒什麼推辭走在前面。心中卻暗笑,那兩個人想讓她出手,呵呵,那可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藥塵是她一頭培養提拔上來的,每出診一次,收取的診金可都是奇珍異寶,雖然她並不自恃身份,但好歹也算得上藥塵半個師傅了。讓她出手……呵呵,他們不就是想保住那七彩聖芝嗎?若讓御醫出手,還能保住三分之二,當初她還想若是他們能有半分悔改之意,或者他們若是還能念著那條人命,那三分之二的七彩聖芝,她也就罷了!
可現在,他們……他們既然如此貪心想要全部,那她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什麼叫做站得高,摔得慘。想要整個七彩聖芝,她就用個分毫不留!
左右是他們讓她出手的,自然是不能再有半分詬話的。
——
朗王府,後院內。
「沐姑娘,這樣……不好吧!」一名御醫看著阿九以玉刀將整株的七彩聖芝開始切片開始,對著阿九結結巴巴。
阿九嘴角微微上揚,下巴對著那屋內微微揚了揚,「體內脈虛氣浮,已然見紅,若是不能快速讓她平心靜氣,這孩子……不用我說,御醫也知曉這是什麼脈相!」
不是她自信,而是對藥塵的藥有信心。造成一個虛浮的脈相不過是舉手之勞,小菜一碟,這些個御醫倒是死都想不到吧,他們所看到的一切不過都是以丹藥調節出來的。
「可是沐姑娘……這也……」那御醫混跡皇宮多年最會的便是察言觀色,看那皇帝蕭逸的臉色,就算再遲鈍也能猜到皇帝陛下與那沐家家主之間流轉的氣息都是對那七彩聖芝的不舍。當初他提出只是以三分之一作為藥引,那陛下和沐家家主都那般表情和顏色,現在這個沐姑娘居然……
「好了,既是那陛下讓我過來,那這責任,我自然會擔著!」阿九嘴角微微上揚。
那御醫訕笑著,「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去熬藥了!」
「也好!」阿九對著身後的冰娘使了一個眼色,冰娘會意將一張藥方交給那御醫,御醫急切地接了過去,「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啊!」
一聲痛呼,冰娘快速地推門而入,將一枚丹藥送入那女子口中,「這枚丹藥能遏制暫時的劇痛,只要小姐的藥配來,保管還你一個健康的孩子!」
那女子看著冰娘,雖然痛楚,卻並未有半分的怨恨,相反確是感激,「謝謝,謝謝夫人!」她知道,以她的身份,那朗王既然大婚卻並未將她納入朗王府中,就說明她這一輩子就只能是上不了台面的,至于她月復中的孩子,就算是皇家血脈,可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永遠都只能是一個私生子。
她不在意,真的!
看著冰娘,緊緊握著她的手。這次的事情,就像是上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雖然以自己的孩子作為賭注,可……他們一再保證了不會傷到自己的孩子。她心甘情願的,冒一次險,讓自己的孩子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冒一次險,也會自己的後半輩子賭一次……
事實證明,她賭對了,不是嗎?
「好了,別說了!」冰娘放開那粉衫女子的手,輕輕替她撫了撫因為汗液而黏在臉上的發絲,「我們也只能幫你這一次,至于以後在這王府之中如何,便是靠你自己了!」終究,冰娘還是不太習慣這等感情。
暖閣眾人除了對阿九的事情上心以外,其他時候,其實對外人的感情都非常淡漠的。
「藥來了!」突然門外婢女的聲音響起,兩名婢女推門而入,一人端著托盤,一人端了銀盆。
「姑娘,起來喝藥了!」一名婢女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粉衫女子的後背,另一名女子擰了手帕替她擦了臉,又清理了因為疼痛冷汗而有些濕潤的被褥,這才端起托盤上熱氣散盡,溫熱的藥碗,用調羹遞到那粉衫女子的嘴邊。
要知道這可是王爺的第一個孩子啊,若是這位夫人的肚子爭氣,是個男孩,就算是個庶長子,也是長子不是!
皇家那個王爺的長子不是個寶來著;再說這個孩子可是新人王妃,還有那陛下都出口要保下的,以後啊,自是不能差了去!
下人,最是會察言觀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