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一聲尖利悠長的汽笛聲中,加熱鍋爐的炎系術式停止運作,高壓白色蒸汽從煙囪里慢慢卸掉,面包棍外形的火車頭在白色迷霧中載著一車聒噪乘客悠悠駛入奧賽車站月台,最終在揮舞信號板的列車調度員一個身位前停下,調度員打開懷表,面無表情的確認列車時刻表和列車實際抵達時間之間以秒為單位的誤差。
候車大廳里的乘客抓緊身邊的行李,透過強化玻璃牆壁朝月台張望著,一會看看手里的車票,一會兒抬頭眺望正在翻動的指示牌。清脆悅耳的女聲通過擴音術式在大廳里回蕩,播送進站的火車車次,下一次列車的目的地和發車時間,提醒旅客注意自己的貴重物品。火車站外的常客們也注視著被乳白色蒸汽包圍的列車,盤算著自己的買賣。
常客們——也就是常在車站周圍廝混的流氓、扒手、騙子、退伍殘疾士兵、月兌逃的苦役犯、賣藝人、流浪民、賣藝人、玩魔術的、賭棍、私娼狗腿、皮條客、挑夫、下流作家、拉琴賣唱的、揀破爛的、賣小吃點心的、叫花子——一句話,就是被查理曼人稱為浪蕩游民的那個完全不固定的不得不只身四處漂泊的人群,匯聚成一股散發小巷陰溝爛泥味的人潮涌向靠近月台天橋檢票出口的位置。
啪——!
穿藍色制服的鐵路保安手里的九尾貓在空中發出一聲脆響,浪蕩游民們立即爭先恐後的退到大理石地面上的黃色安全線後面。眼尖的幾個看見穿綠制服的城市環境管理執法隊隊員正卷起袖子朝這邊趕過來,卸掉籠頭的狼犬狂吠著,先頭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正把別在後腰上的笞棒和短斧拔出來。挨過教訓,慣用手肌腱被切斷的幾個扒手一下沒了蹤影。
嗚——
又是一聲氣笛尖嘯,蹲坐在另一個月台上的年輕人用忐忑不安的目光打量一列客貨混裝列車,駛往拉普蘭的運兵專列斐迪南號悠然自得的進入月台。士官和軍官紛紛停止閑聊,猛抽一口氣讓卷煙幾乎燒到嘴唇,噴吐掉嗆人的白色煙霧,戀戀不舍的扔掉煙蒂用力踩滅後。一個個衣兜里掏出哨子,用叼煙的姿勢含在嘴里,玩命的吹了起來。
因為漫長旅途中不能抽煙而心情惡劣的丘八大爺們已經沒有耐心教導新兵蛋子該怎麼做,遇見哪個反應遲鈍的,直接就一巴掌過去了。接著還對準**用力踹上一腳。城里征召的閑漢和鄉下抓來的壯丁尖叫著、推搡著尋找自己的位置。整個月台頓時一片混亂。
最終,在皮鞭和皮靴的輔助下,大兵們排成了整齊的隊列,斐迪南號完全停穩。列車裝卸工拉開車廂門,干草和牲口身上特有的怪味一下子溢了出來,士兵們捂著鼻子瞅瞅前面的客車車廂,漂亮的女乘務員穿著V.E鐵路的藍色短裙制服,戴著船形帽對軍官們深深彎腰鞠躬行禮。一時間泛酸的小聲咒罵匯成讓人心煩的「嗡嗡」聲。
一旁的樂隊指揮和他的手下們結束了假寐。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一臉莊嚴肅穆的指揮揮下手中的細長小木棍,以圓號為前奏,新近流行起來的愛**歌《同期之花》響徹火車站。
「我和你是同期之花,綻放于同一兵營的庭院。早已有了一開即謝的覺悟,為了國家,從容散落吧!」
樂師們的演奏無可挑剔,歌手雄壯嘹亮又略帶一絲無常哀傷的歌喉也值得稱贊,乘客中不少音樂細胞或愛國心泛濫的人士情不自禁的小聲哼唱著。登車的士兵們仿佛也受到氣氛感染,登車過程一下變得井然有序。
歌頌如怒放短暫生命後的花朵般凋零在北國大地的英勇戰士之歌——這又是李林的一項「壯舉」。
將《同期之櫻》的歌詞曲調稍做改變,使之成為更符合查理曼語發音的版本後,他把這首「歌頌英勇無畏,猶如戰神下凡之資的護國戰士們」的歌曲贈送給了查理曼軍隊。同時指示各地的火車站。但凡是軍列登車發站,務必演奏這首曲子相送。
當有人按捺不住好奇,詢問這種高度熱情之舉的出于何種動機。V.E公司總裁大人頗為動情地表示:漫長旅途中,年輕士兵難免思鄉寂寞。每到一個車站,听見為他們奉上的音樂之後。前往北方的查理曼年輕人可以安心上路……
這個說辭在查理曼語或者威爾特其它所有語言里表達出的語境都是十分溫馨體貼的。只是一放到這個世界之外的語言——中文里面,「上路」這個詞還有一層讓人不太舒服的意思。事實上,李林的真實想法確實不會讓查理曼人舒服。
在拉普蘭冰雪覆蓋的廣闊白色戰場上,數十萬羅斯聯合公國灰色牲口和相同數目的人類神風烈士使用各種落後于亞爾夫海姆防衛軍的武器——雙方零部件能夠通用的鏈錘、連弩、投石機,軍用魔法術式,以及別的什麼玩意兒進行廝殺。
人類大殺獸人,獸人也大殺人類。
兩個種族整整一代年輕人全都像瘋狗一樣廝殺,在沒有榮譽、沒有道德,也沒有人性的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