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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廢柴?
是廢柴。
所謂的伯爵、所謂的貴族、所謂的大魔法師——不過是根一無是處的廢柴
少年輕松小調般的嗤笑一下子壓斷了伯爵的理智,受興奮劑不斷侵蝕的大腦無法繼續承受注精神的沖擊,過量使用中樞神經興奮劑的臨床病癥透過崩壞的思維和言語爆發出來。
「別……別過來!我是貴族!庶民不可以傷害貴族!!殺……殺了你們哦!!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魔法師!區區賤民休想擊敗堂堂伯爵!!!!」
恍若死人一般枯槁憔悴的男人抓起別在腰間的木盒,裹著蜜糖的興奮劑一股腦全倒進嘴里,把他最終認定為絕不會背叛的毒品一口氣全數嚼碎咽下。
苯丙胺精神病()吞掉伯爵僅存的一絲理智,超大劑量服用中樞神經興奮劑未能讓這妄人借助急性譫妄(注)的發作從無法忍受的現實和屈辱之中解月兌,但賦予了他最後一搏的勇氣和力量。
「浮游!!」
衣衫襤褸的男人如石彈般沖上天空,平日里只能維持數十公尺高度的浮空術式此刻將精神幾乎崩潰的伯爵推至一百多公尺的空中。
——看見了,果然應該如此!!
貴族就是貴族,貴族才能謂之為人類!非貴族的、不會使用魔法的都只是供他們這些人類驅使的家畜……不!是連家畜都不如的螻蟻。螻蟻之輩怎配仰頭看著天空和貴族?
掛下歪斜粘液白沫的嘴里露出不成語句的詭異笑聲,但那個完全無法進行正常思考的腦髓能夠編纂出術式、能夠想到什麼有意義的行動和目的本身已經是個奇跡。
被稱為伯爵的男人已經腐爛在瘋狂幻想之中,千瘡百孔的思維築出最後的術式。
「螻蟻……就像螻蟻一樣,趴在地上、看著泥土,然後被火鳥啄食干淨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吧!!!!!!!!!!!!」
鮮紅的文字圖案散發出不詳的紅蓮之光,過度濃郁仿佛會滴下鮮血的法陣漸漸轉亮,蛻變為明黃,最後臻至潔白無瑕的銀白,術式納入狂亂的生命之力,在發瘋的施術者頭頂上空逐一繪出羽毛、鳥喙、利爪的輪廓……
白色的火焰之鳥——白炎羽,據聞唯有七翼級的施術者才可施展的超大型魔法。
連金屬也可以一口氣熔化的炎鳥會啄食異教徒、賤民、傻瓜騎士團的下級騎士乃至容納這一切的這塊土地,無視貴族之威儀的一切都會熔解汽化,什麼都不會剩下!所有的屈辱與背叛都會被燒的一干二淨。
一切……都會燒掉,全都……燒掉吧!!!
已經看見螻蟻們在烈焰中滾的慘狀,對勝利毫不懷疑的笑聲涌到了唇邊。
支離破碎的殘存意識和其沉溺的幻境不會改變現實,永暗在剎那的時間流逝中覆蓋了病態荒謬的思念。狼狽的身軀被光芒淹沒,粗大的粒子束將悖逆現實的虛妄者與其思念分解汽化的分毫不剩,在世間剛形成扭曲之姿不足一秒的白鳥自胸口被貫穿,緊隨而至的沖擊波及殘余粒子將魔法術式構成的擬生命炎系術式的殘余吹拂干淨。
劃破天空的光軸散去,曾因臨敵興奮處于高溫狀態下的身體也如驅散巨鳥的大氣一般空虛、冰冷。最後仰視了一眼空無一物的青空,皮埃爾坦然迎著收回射出光之矢的食指、一如遞上邀請時優雅的身姿。
同樣的問題呈于過去的英雄面前,食指的尖端躍動著不安分的雷光。
「騎士先生,你打算怎麼做呢?」
回答將同樣決定騎士的人生走向——
飛黃騰達,跨入閃耀的全新舞台;
當個默默無聞的農夫終老;
落下人生舞台的幕布前往冥土永眠;
人生的三岔路前,皮埃爾甩手揮動長劍,威風凜凜的劍風劈砍開誘惑的芬芳,墮落的毒氣盡數被吹散,長劍指向前方。
「我拒絕。」
還是那個答案,那樣的理所當然。
嗅得出悲壯血腥氣味的秋風將騎士平和的大聲答復送到戰場每個角落,正面對峙的少年听見,討伐隊的士兵听見,遠方觀戰的精靈听見,身體難以動彈反應的洛克同樣听清了導師的抉擇。
頭一次,冷漠如寶石的深邃紅瞳泛起些許動搖似地漣漪波瀾,停頓了數秒鐘,收斂起高能粒子的光芒,李林開口問到︰
「待遇方面的問題……」
「我是個窮鬼,手里的子兒經常不夠花,可我一直很快活。」
「在下希望能夠結束無益的種族對立,有聲譽、有威望的人士能夠出面安撫……」
「有這句話就足夠,能意識到種族對立是愚行的卓越見識者。為了事業和野心,你必定不會虐待人類。」
「嫌棄在下的出身嗎?」
「所有世襲國王的源頭皆為平民。」
「覺得在下及精靈們未來的發展糟糕嗎?」
「以你的能力和手腕足以自立一國,與諸強並立。精靈們長久以來的夙願經由你之手實現也並非不可能,不對,從最初開始,以一己之力,你也能辦到那種事情吧?」
「呼……看得很清楚嘛,下級騎士的盔甲只會埋沒了閣下足以披掛將軍披肩的才華。」
口吻失去勸說的文雅,空氣中回蕩著即將失卻某物品般的干澀惋惜。
「難得從我的萬花筒(kaleidoskop)之下逃生,為何選擇這種浪費生命之嫌的選項呢……」
額前猶如通過閃電,某個詞匯觸動到洛克的神經,一直被扼住般發不出聲音的喉嚨滾出難以置信的驚呼。
「萬花筒?還有……這個聲音?!……那個時候的商人?!!!」
「新玩具好玩嗎?小騎士?」
轉換成混跡人類社會的樣貌回答洛克的疑問,臉上的表情一如當日。
不是善意,亦非惡意,純粹的營業用微笑,此刻近乎于譏笑。
「你算計我!!!」
「這說法太強詞奪理了,你得到玩具,在下攫取到想要的情報和經商的便利,完全是合理的雙贏買賣,當中並無欺詐之舉。」
「你這個……」
在回復黑發紅瞳容顏的李林面前,洛克發現自己找不出可供反駁的理由。
將自身失誤推卸在對手身上的做法只會讓沾在身上的污漬越洗越黑,李林甚至不需多費口舌便振振有詞地將洛克的天真之語駁倒在地。
「以豐富的智慧和經驗從小孩子嘴里套取情報固然合理,但不是可取的做法。洛克,好好記住這教訓。」
忍住斷裂肋骨對身體發出的疼痛苛責,騎士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卻無比堅毅地爬了起來,一直指向黑發死神的長劍與無畏的神情仿佛在告訴旁人,自己不過是摔了一跤,衣角上沾了些泥巴。
「騎士大人……」
洛克捂住嘴,難以置信如低泣般的申吟從指縫間溜走。
開朗、豁達。死亡的陰霾,粉碎一切的暴力也無法遮蔽這寬厚結實的背影釋放出的耀眼光芒。
「合理卻不可取……這說法很有意思呢。」
捋過額前的劉海碎發,傲慢不遜的笑容起了變化。
盡管還是讓人畏懼反感的唇形,洛克卻能感覺到那鋒利的弧線釋放出不容商量的斷然否定。
「合理、確實有效的手段為何不可用呢?」
反擊的號角由讓人難以回應的詰難開場,強調正確性的詞匯——合理。想要駁斥這詞以及行動本質、方式完全切合合理的李林一下子就變得困難。
「戰爭是不可避免的,但合理的控制戰爭,減少被戰火波及的人卻是可行的。否定我的合理行動的騎士先生,你和那些刻薄貴族同類?以虛妄的榮耀、名譽之類的廉價詞匯將別人的丈夫和兒子送上戰場,高呼著信仰,批量制造寡婦和孤兒。輪到自己時,同樣擺出輕視生命的架勢,步入瘋狂毀滅的愚蠢之輩?」
嘲弄譏誚的言語之箭連珠射出,揭開瘡疤、挑動現實矛盾的說辭依照新兵的喜好量身打造,聚焦在騎士身上的視線之中,陰濕責怪的注目漸漸增多。
我們和戰爭沒關系了。
伯爵都死了,還打什麼呢?
只要投降的話,至少還能和家人見面。
早點回家吧。
不滿、埋怨、憤懣甚至是怨恨的思維壓迫在皮埃爾騎士身上,小聲嘀咕侮辱甚至能被洛克听見只言片語。
和對待伯爵一樣……是更甚于那種程度,體無完膚的背叛。
不,怎麼可能是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洛克想對著人群大喊,想要告訴別人他的想法。
——只知壓榨奴役領民的伯爵可說是收獲自己種下的眾叛親離惡果,從未剝削別人、過著正直清廉生活、一直守護著大家的皮埃爾騎士有什麼理由要遭受這種不公正對待?
環顧四周人類同胞們的惡意目光,洛克的額頭、背後、腋下不斷滲出冰涼的汗液。他想要指證、想要辯駁、想要告訴昏了頭的士兵們——這是錯誤的,皮埃爾騎士不是敵人,黑頭發欺詐師才是。
滾到嘴邊的語句離不開唇齒,在指向性明確的敵意風暴面前,指摘他們的錯誤起不了任何作用,躁動不安的人群不再把騎士和侍童視為自己人,開口辯駁招來的將是一場圍攻。
生物最優先本能為生存。
人類是習慣便利的生物。
感情的本質是化學反應。
精確把握人性本質精髓,以言語和狀況誘導新兵情緒的李林正確認自己的戰果,靜靜的冷眼旁觀倒戈的士兵和承受背叛的騎士。
拉壯丁拉進來的新兵心態不怎麼難猜,欠缺歸屬意識的農民對貴族熱衷嘴炮的榮譽戰死實在是興趣欠奉,誰戰敗、誰戰勝——他們壓根不關心,換個領主又怎麼樣?一樣要交稅納貢,無非換個收租子的對象罷了,日子一樣還是苦日子。
洞悉麻木老實、逆來順受的農民心態,與騎士交談之際,不會虐待人類、待遇可觀、有能力者得到重用等等讓人浮想聯翩的重要信息一並釋放出去,嗅到利益無可抵擋的芳香,快速肥大化的自私兩三下吞掉了少得可憐的羞恥心。
掌握大家生死,可能給他們好處的黑發少年;
拖著大家一起下地獄的傳奇騎士;
——會選哪一個一目了然。
誰能給他們更多好處,他們便奉誰為主——大眾政治之核心便是如此,通過各種允諾與福利刺激來討好、操控愚昧無知、鮮廉寡恥的國民,再掛上選舉的招牌——名曰民主的選票買賣戲碼基本成型。
從來不會坦承自己愚蠢短視,也不承認高福利給國家經濟帶來何其沉重負擔的民眾,樂于操縱、同時也將國家破產的責任推給愚民的政客,貫穿維系兩者的是名為利益的纜繩,比起如泡沫般自我幻滅,名為感情的化學反應。脆弱如玻璃的利益結合要遠來的確實有效……
見識到連不可一世的伯爵亦如蟲蟻般一擊粉碎的強大力量,現在給對戰爭結果不抱任何希望與信心的他們一點能夠充分遐想美好未來的空頭支票,這些人就會乖乖落入掌握,按照預定計劃,在阿讓托拉通攻略作戰的最終階段發揮出相應的作用。
在此之前,加上一道保險鎖是穩妥的做法。
用這個無法延攬的騎士成為背叛人類陣營者們的投名狀,把所有參與背叛殺害騎士之人都貼上共犯的原罪標簽正是最佳的保險鎖。
只差一點點,還差最後的臨門一腳就……
「真看不下去,那種樣子。」
被敵視團團包圍的騎士發出堂堂的評論,意想之外的,不被權術財富浸染的清澈棕眼未去責難大眾的無情無常,只是將惋惜的目光留駐李林臉上。
「你覺得自己這樣子算是成熟的樣子嗎?孩子。」
勸降抑或轉移注意力?擬定出37套預案,李林對持長輩失望口吻的男子回以空虛的嘆息。
「無所謂成熟不成熟,背負上某些東西,發現錯誤、幼稚,然後做出改正是成年人的特權。」
「其中不包括變得厚顏無恥!臭屁小鬼!!」
痛心墮落空虛的微笑面具般,騎士低沉的怒吼起來。
盔甲凹凸不平,血和膿從縫隙中滲出,血漬、塵土、煙灰染得看不出原本藍色的襤褸披風被強風扯得獵獵作響,猶若失望、猶若斥責的豪邁聲音讓身後的人群不禁向後退開。
「我為什麼要向你這樣的家伙投降呢?因為財富嗎?因為名譽嗎?因為地位嗎?當我不再是我自己的時候,這些東西再多又有什麼用?!在向你低頭的那一霎那,我身為騎士的驕傲和信念也會一並死掉。死是誰也回避不了的結局,但與其不再是以自己的形式活著,我希望至少以我的形態走完一生,而不是臨死前用悔恨來寫墓志銘!!」
你不是我的王——騎士憤怒地、堅毅的聲音之中,有著如此不留情面的所指。
「明白了……」
出離一切感情,空洞空虛,如同陰天的夜空般深沉調門做出了最後的結語。
「還有遺言麼?」
全無一絲殺氣的紅瞳映出被強壯手臂死死攔住的侍童樣貌,事務性的口吻比老練的劊子手更熟練。
戰爭用人造生命,通過人類之手制作出來的精致兵器,其絕對合理、絕對理性的紅色眼楮不會流血,也不會落淚。
在那對瞳面前,萬物乃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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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說小劇場時間
布倫希爾︰皮埃爾騎士到最後始終都是一位騎士啊,很希望讀者們對他有感言評價呢,對了,能說明一下何為急性譫妄嗎?
李林︰譫妄是一種以興奮性增高為主的高級神經中樞急性活動失調狀態,臨床主要表現為意識模糊、定向力喪失、感覺錯亂、躁動不安、語言雜亂。因急性起病、病程短暫、病情發展迅速,故又稱為急性腦綜合征。
布倫希爾︰原來如此,伯爵就是典型的胡亂使用藥物導致急性譫妄發作呢,還有,書友對李林大人您力量過強感到擔心,覺得可能會出現龍x天化的狀況呢。
李林︰其實不必擔心,就快要出現能夠和我爭奪主角地位的家伙了。盡管武力方面我可能是最強的,但人類從來不是依靠武力來解決一切問題的物種。小看他們可是會吃大虧的?
布倫希爾︰某非是傳說中的真.cp?請解釋一下?!!(滿臉殺氣)
李林︰珍愛生命,遠離劇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