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玉辰熙看了一眼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的藤清宇和那個硬氣地一聲不吭的黑衣人,狹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原本溫潤的神色也在一瞬間變得冰冷無比,眼神中透著凌厲的殺氣。片刻,他淡漠地開口道︰「他已經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輕輕松松的一句話,便斷絕了那黑衣人的生機!
沒有存在價值的人,就沒有存活的價值。雖然他一向是個溫和性子的人,可是身為皇家之人,且是與那玉辰蕭兩虎相爭、兩子奪嫡的人,他也不會去可憐或是仁慈到隨意放走傷害自己的人。
「這……」宇文啟略有些遲疑,一直站在一旁不發一言的傅欽痕已然拔劍將那黑衣人斬于劍下。
他明白,玉辰熙這麼做只是為了向清宇說明,他相信藤清宇所說的話,也相信暗夜。
宇文啟放開那個黑衣人,他的尸體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倒在了與他一起來執行刺殺任務的眾黑衣人之間。
林間濃厚的血腥味讓玉辰熙等人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他們雖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卻也不曾經歷過這等血流成河的場景。
這就是玉辰熙與他大哥的區別。
他的大哥,當今太子是開國皇帝,即他們父皇的發妻之子,如今已是年過四旬之人。開國的戰爭是血腥的,而當朝太子也是從腥風血雨里過來的人,故而個性比較陰狠,行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而玉辰熙卻是在朝雲王朝立國之後出生的。盡管有著戰爭的陰影,但朝野已逐漸步入太平盛世。所以玉辰熙的個性相對仁厚,行事風格也相對比較溫潤。
不過,玉辰熙的生母卻是皇帝最為喜愛的妃子,可惜的是紅顏薄命,在玉辰熙幼時便已離開了人世。盡管如此,皇帝愛屋及烏,也是極為喜愛自己的這個小兒子的,從小對他寵愛有加,竟在他年滿10歲的時候就賜予一座府邸,並封其為辰親王,大眾皆稱其為辰王。更有甚者,皇帝在醉酒之時無意間透露出其有廢太子,重立玉辰熙為太子的意思。
不過,正因為皇帝的萬般寵愛,讓他從小就是太子玉辰蕭的眼中釘,肉中刺。因此,他自幼便生活在兄長的陰影之下,玉辰熙的行事風格也不能再一味的溫潤,必要時他的雷厲風行也讓人為之懾服,如此方能留得一條性命,沒有早早地夭折在那吃人的皇宮里。
盡管玉辰熙本意是無心要與太子玉辰蕭爭奪嫡位,然而身為太子的玉辰蕭卻是不那麼認為的。只要他還活著,對于玉辰蕭而言便是一種威脅。原本,玉辰蕭和玉辰熙二人尚還能相安無事,最多不如平常百姓家的兄弟那般親厚,但也不至于兩不相容、不共戴天。可是,自從玉溫廷酒醉後透露出想要廢太子的意思後,玉辰蕭不可能容忍一個隨時都有可能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所以,只要玉辰熙還在世上一日,他與自己的兄長玉辰蕭之間的爭斗便不可能有和平的一日。
套句俗語,便是「一山不能容二虎」。
為生存,玉辰熙走上了這條艱辛的奪嫡之路,也是一條不歸路。
玉辰熙開口道︰「此處非可久留之地,我們還是走吧。」語畢,他看了一眼凌夜和藤清宇,走向馬車,將拉車的馬之一解了下來,放上預備的馬鞍,翻身上馬,向前行去。
宇文啟和傅欽痕亦是翻身上馬,尾隨玉辰熙而去。至于留下的藤清宇和凌夜,只能登上馬車。而那馬車夫,自然是換成了藤清宇的。
凌夜在馬車中換了一身干淨的衣服出來,坐在藤清宇身邊,閉目養神。
「他看起來,不好。」藤清宇淡淡地道。
「他懊悔于自己無力保護自己的未婚妻,僅此而已。」
「他很在乎你。」
「沒錯。不過呢,現在他更感興趣的,是暗夜。」凌夜的唇角浮起一抹冷笑,原本清純的容顏立時覆上一層薄冰。
「這不正是小姐想要的嗎?」。
「呵呵,的確。」凌夜睜開眼,眸中冷光乍現,朱紅潤澤的唇角的冷笑漸漸地蔓延至整張絕色的臉,而原本清麗月兌俗的臉龐,亦因此而染上了懾人的凌厲,「時間果真是不饒人的。當年那個無憂無慮的岳千雪如今變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殺手,為復仇而步步為營,勾心斗角;而那個一派天真的辰皇子也被那吃人的皇宮改變了,為生存,更為了那個至高無上的權利和地位也可以利用一切手段行事。只是不知道,如果他知曉了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岳千雪和暗夜冥王凌夜是同一個人,會怎麼樣呢?」
藤清宇側頭看向凌夜。
那絕美的臉上微微揚起一抹淺笑,冷然而嬌媚,像是密林深處忽而出現的妖精。然而細看之下,卻能發現那看似漠然的笑容中隱隱帶著絲絲落寞與孤獨。
透過蔥翠的枝葉,陽光的碎片灑落在凌夜的身上,恍若為她傲雪勝霜的肌膚罩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膜,為她傾國傾城之姿更增添一份聖潔……
雲京城,辰王府。
玉辰熙與宇文啟、傅欽痕告別,將凌夜和藤清宇帶回了府中。眾人才在大廳中坐下,一個裝扮雍容華貴的女子便從外走了進來。
女子身材高挑,凹凸有致,身著一襲羽華綺羅衣,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一種天然的高雅。雲鬢如霧,高高地挽起,鬢邊斜插著一支精致的金步搖,頭上的飾品也恰到好處,既顯其雍容,又不顯庸俗。
一雙俏美的鳳目顧盼流光,似若要從中滴出水來;俏鼻之下,小嘴如新出菱角,不點而朱。一張白皙的臉龐上,膚若凝脂,淡掃蛾眉,冰肌玉骨,秀發烏黑如瀑般垂落肩頭,腰若柳素,眉目如畫,略施脂粉,整個人落落娉婷地緩緩走進大廳,氣質美若蘭。
絕子才出現在大廳之上,便若給這大廳帶來了一抹璀璨的華光,讓人頓生蓬篳生輝之感。
正是玉辰熙的王妃,洛青瑤。
「青瑤參見王爺。」洛青瑤微微福身,向玉辰熙行禮。
「起來吧。」玉辰熙淡淡地道,臉上的微笑在眾人未察覺時僵了僵。
洛青瑤站起身,巧笑嫣然地道︰「王爺此番前往江南想必是收獲頗豐罷。」
「嗯。」玉辰熙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看到玉辰熙這般不咸不淡的模樣,洛青瑤臉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眸之中初見玉辰熙的喜悅也褪了些。她看了一眼座上的凌夜和藤清宇,驚異于他們相貌之美,尤其是凌夜。
盡管此刻凌夜身著男裝,卻是眉目如畫,清麗難言,風姿綽約,只嫻靜地坐在那里,卻如是廣寒仙子悠然入席,隨時便會乘風仙去一般。
出于直覺,她總覺這人將會危及她如今的地位、她的一切。
她會帶去玉辰熙的心和魂,這是洛青瑤的感覺。
洛青瑤不動聲色地微笑,輕輕地開口問道︰「王爺,此次出巡也辛苦了。臣妾在後面準備了些酒菜,不如王爺與二位公子移駕後花園,一邊賞花,一邊談天,可好?」
見到洛青瑤不動聲色的樣子,凌夜在心底也給這個女人加了幾分。一個善妒的女人只會敗事,這個女人至少懂得隱忍。
凌夜站起身,燦爛地迎了上去,「姐姐,你長得真漂亮。我還沒有見過比你更漂亮的人呢。」
洛青瑤後退一步,狀若驚疑地看著凌夜。
凌夜「恍然大悟」般地拍了一下後腦勺,才笑道︰「瞧我這榆木腦袋,姐姐別誤會,別看我穿成這樣,其實我是個女孩兒。這一路上,穿著這身男裝,給大伙兒省去了不少麻煩呢。」
洛青瑤滿臉疑問地看向辰熙。
「她說的不錯。」玉辰熙點點頭,「你帶她去換身衣服,然後帶她去後花園。」
「是。」洛青瑤福了福身,這才笑著伸出芊芊玉手拉起凌夜白皙修長的手,狀似親熱地與之一同走出了大廳。
只消一觸到凌夜手中那厚厚的繭子,洛青瑤的眼中隱隱地閃過一絲鄙夷。
在大廳之外,洛青瑤狀似熱絡地和凌夜話著家常,「妹妹叫什麼名字?」
「我叫雪兒。」凌夜一副「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模樣,不斷四處張望,驚嘆于辰王府中的景致,「這里好漂亮啊。」
「哪里,是妹妹說笑了。王爺一向不喜鋪張浪費,故而這王府也沒有做過多的裝飾。眼前這王府還是前朝太子留下的,當初我們王爺選這里做府邸的時候,還讓父皇說他太過于節儉,說建個王府還是有錢的呢。」
這麼快就想要探探她的虛實麼?
玉辰熙當初如此選擇必會惹來當朝太子的猜忌罷。何處不選,偏偏選了這前朝太子府,是意欲將太子扳倒,自立為王麼?
這些話凌夜自是不會真糊涂假精明地說出來的。她只是一如既往地笑著,狀若根本未曾想過這是洛青瑤的試探,單純地道︰「以前跟著我娘住在一塊,哪里見過這等富貴堂皇的地方?而且,若不是王爺為人仁善,我怕是早被人強搶去做一房小妾了吧。」
我身份低賤,頭腦簡單,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危險的,王妃娘娘……
果不其然,洛青瑤听得凌夜這般說法,臉上的笑容更盛,言道︰「妹妹過往吃了不少苦,這下不用擔心了,來到王府,我們必不會虧待了你。」
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城府,沒有任何靠山的小丫頭,要對付她和碾死一只螞蟻沒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