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凌睿聞言目光幽深的看了方少卿一眼,然後指著棋盤上錯綜復雜的黑白棋子,說道︰「你覺得這盤棋如何?黑白子爭的又是什麼?」
方少卿皺眉看著棋盤,又看了看眼前高深莫測的男人一眼,一時間有些不太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一山怎容二虎?他若乖乖呆在自己的地盤,我自然不會做什麼,但他若將手伸到不該伸的的地方,我也不會坐以待斃,這並不是因一個女人而起的紛爭,而是他知不知本分問題。」君凌睿說著將白子一個個撿起,歸入方少卿手邊盒子內,那凝重的神情仿佛對待不是一個個棋子,而是一個個勁敵。
若是剛才方少卿還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現在也已了然,當下也只能嘆息一聲。
是啊,神機山莊如今聲勢愈加浩大,往往一句話就能在民間激起滔天大浪,比當今聖上所下的聖旨不遑多讓,若是再不控制還真說不好。
最近白家與諸家成了京城里的頭號名人,甚至連帶的蘇家也成了百姓口口相傳的熱門人物。
一切事情起源于諸家小姐愛慕白家公子,據傳言說,諸家小姐對白家公子白逸軒一見鐘情,自此便死纏著白逸軒不放,甚至不惜不顧名聲的要色^誘與他,但白逸軒乃是正人君子,所以對于諸家小姐的求(和諧)歡婉言拒絕。
一切傳出之後,諸家臉上當然掛不住,大肆懲罰了自家女兒,但沒想到諸家小姐也是痴情人,諸家父母介于自家女兒對白逸軒痴情,只好主動上門提親,但白家卻以已經與蘇家有了婚約的之事婉言拒絕。
但沒想到諸家小姐得知此事後,依然不依不饒甚至以性命相威逼,白家怕會鬧出人命無奈之下只好答應,但以諸家小姐庶出的身份實在難以成為正妻,只能納她為妾。于此同時又覺得未娶妻先納妾實在對不起蘇家小姐,更怕嫉妒心濃重的諸家小姐會因愛生恨而對蘇家小姐不利,只好決定要與蘇家小姐退親,以成全蘇家小姐的名聲,只希望蘇家小姐能原諒他的無奈,以後另覓良緣。
一時間,眾百姓立刻對于前不久發生在白逸軒身上的事情產生了懷疑,大都猜測是諸家小姐為了嫁給心上人而設的計謀,于是,白逸軒正義凜然謙謙君子的形象立刻高調返回。而諸鳳蓮的名聲則直線下降,雖然痴情卻無法讓人產生憐惜之情,頭上更是添了居心叵測、心狠手辣兩頂大帽子。
雖然是三個人的事情,但百姓說的卻三大世家,當下諸家是風聲鶴唳,人人見而唾棄不止。白家聲望直線上升,只有蘇家處在了尷尬的位置。
沒人說蘇清月好,也沒人說她壞,偶爾提起她,也是為她沒能把握住如此大好男兒而可惜。
總之,不管因何原因,反正她蘇清月將要成為棄婦是鐵定事實,名聲雖然不太壞,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面面對種種的一切,清月只是不停的皺眉,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了?
她可不以為白逸軒有如此能耐,頃刻間便能將名聲翻轉過來還更上一層樓,唯一的可能就有人在他背後支招,而背後這個人自然是別無他想。
還好她反應及時,要不然她的名聲、相府的名聲,還不與諸家一樣處于人人唾棄了地步了?
只是,明無憂這廝到底想干什麼呢?處處與她做對到底于他有什麼好處?
更奇怪的是,雖然白家放出了風聲要退婚的風聲,但卻一直沒有動靜,只是大肆傳出白逸軒在準備婚禮的事情,那大張旗鼓的聲勢絕不輸與娶妻的動靜。
這其中意味,她哪會不明白?當下心里更是堵得更外難受。
她與這兩個人往日無仇近日無恨的,怎麼就瞄準了她折騰呢?
既然,他們如此不留情面,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一直受制于人可不是她一向的作風。
所以,在某天的清晨,清月難得主動的來到了蘇瑾衍的住處,直把正在看賬本的男人看得手中筆桿一停,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
自從那天夜里听牆角被抓了個現行之後,他基本上已經確定這女人對相府暫時的沒什麼惡意,防備之心也就明顯下降不少,除了偶爾去看看小虎之外,便去的沒那麼積極了。偶爾有了空暇時間,也是到處尋找或打听有關于被魂魄俯身的詭異的事情,試圖從中找出解決這種狀況的方法。而這女人更是從來不會到他的地盤來,是以他的日子是過的前所未有的安穩,而又忙碌。
所謂無利不起早,如今她莫名其妙的跑來,是要搞什麼名堂?
清月毫不理會他落在自己身上狐疑的目光,徑直毫不客氣在他面前坐下,雙手在他桌上一擱,撐著腮幫子直接開門見山的開口。
「哎,做個交易唄。」
蘇瑾衍靜靜看著眼前笑意盎然的女子,從容優雅的將筆放回硯台上,展現出身為生意人的姿態。
「什麼交易,說來看看。」
「我幫你蘇家化解一場災難,你給我做次擋箭牌,怎麼樣?」清月笑眯眯的說的一臉輕松。
原本這件事情她還真不確定蘇瑾衍會答應,可經過白逸軒這件事,她相信,只要她說出其中利害,恐怕不用她說,蘇瑾衍也會主動幫她吧,畢竟這關系到可他蘇府一家大小性命。
「災難?」蘇瑾衍聞言不由皺眉,有些不明白她說是什麼。
「那個,這樣說吧,你知道前天那賊是誰不?」清月一時間還真不知道從何說起,于是挑了他親身經歷過的事情作為開頭。
「是誰?」對于這問題,蘇瑾衍也一直很好奇,但清月沒主動開口,他也就沒去問,畢竟,這女人也不是他的是誰,他當然不會自大的認為,只要他問這女人就會交代的清清楚楚。
「神機山莊少莊主,明無憂。」清月干咳一聲盡量很輕,很輕的說出一個名字,一臉的歉然。
「誰?」
果然,蘇瑾衍听到這個名字聲音突然拔尖,雙眼猛的瞠大瞪著眼前這個女人,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那個……,你不用懷疑自己的耳朵,你沒听錯,真的。」清月知道他大受打擊,其實她也很不好意思給相府惹上這麼這麼一個大麻煩,但如今卻不是隱瞞的時候,當下很肯定沖他點點頭,一臉鄭重的接著說道︰「知道白逸軒為什麼能在一夜之間把自己人人唾棄的形象,一下子又變成正義凜然的翩翩公子嗎?就是因為有明無憂在背後支招,還有……。」
接著,清月將她與明無憂的有關事情全都交代了個徹底。蘇瑾衍听得是瞠目結舌,嘴唇張張合合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怎、怎麼會這樣?
最近白家傳來的傳言,他是有所耳聞但從未往深里想,沒想到這一切竟然都與這個女人和明無憂有關。
天啊,這是要亡他蘇家嗎?
「簡單一句話吧,就是我惹上了明無憂,他現在跟蘇家對上了,也咬定我了,如果我們不反擊,蘇家就會倒霉。」看著這個大受打擊的男人下,清月很心虛的又說出一句話讓他風中凌^亂的話。
雖然蘇瑾衍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可是卻怎麼也冷靜不下來,瞪著這個一臉心虛女人磨磨牙真恨不得一拳揍過去,可張臉是他妹妹的,他舍不得,當下彭的一拳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硯台發出一聲脆響,翻落在地染黑了一片地面。
妄他以為她挺安分,沒想到竟然給相府痛了這麼一個大簍子,她惹誰不好,偏偏要惹上那個男人?
兩王聲勢浩大,神機山莊如日中天,所以他蘇家很有自知之明的誰都不接近,如此才有這一席立身之地。以如今的形勢,就算她要惹到兩個聲勢浩大的王爺,都比惹上明無憂要好上千百倍啊,可她現在居然告訴他惹上了最不該惹的,這不是要讓他蘇家死無葬身之地嗎?
清月看著眼前這個黑著臉團團轉的男人,心中忍不住悄悄可憐了他一下,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也很無辜啊。
最終,蘇瑾衍還是冷靜了下來,用力按捺住心頭火氣,沉聲開口︰「他到底為什麼咬定你不放?」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清月很是無辜的搖搖頭,把蘇瑾衍氣得差點暴跳,就被清月抬手給制止了︰「我是真的不知道,第一次遇上他是在大街上,他說讓我不要走那條街,但我因為快要到地方了,所以就沒听他的,後來不知怎麼的他就跟我對上了,不停的給我找麻煩,我也知道不能跟他有什麼牽扯,所以出門的時候都盡量躲著有他地方,可不知怎的,就是躲不過,怎麼避都避不過。」
「你騙鬼去吧。」蘇瑾衍听完她的話,氣得直哼哼,明顯不信她的話。
身為神機山莊少莊主,明無憂是閑的沒事做了才會盯著她不放,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避都避不過?
「你愛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這樣。」見他不信,清月無奈的聳聳肩。
別說蘇瑾衍不信,就是她,要不是親身經歷,也不相信一個大男人竟然會為了這麼一件小事,就跟一個弱女子沒完沒了。
看著她咬死不反口的樣子,蘇瑾衍也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得到別的答案,當下臉色難看。
現在可如何是好?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我送走,他找不到我,就不會找蘇家麻煩了不是?」見他如此,清月很好心再次提起這個話題。
誰知蘇瑾衍一听這話,眉目凌厲的立刻瞪了她一眼,冷聲說道︰「你是故意的吧?為的就是離開。」
「啊?」清月被他問的一愣,繼而馬上明白過他的意思,不由好笑的搖頭︰「我要想離開多的是辦法,你想攔也攔不住,用得著故意去惹這個禍害?我瘋了不成?」
蘇瑾衍還是有些懷疑,但也知道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當下問道︰「你說有辦法幫蘇家躲過這劫難,是什麼方法」
「這個嘛,就要從長計議了,首先我們要做的是不要讓白逸軒在相府臉上抹黑,剩下的嘛……來來,我們慢慢說。」清月說著趴在桌子上神秘的向他一招手,只把蘇瑾衍看著嘴角不停抽抽,但只好將耳朵湊了過去。
悉悉索索,霎時間房間里只剩下如蚊子的小聲嘀咕聲。
「你瘋了吧?」
听完清月一番耳語,蘇瑾衍不由心驚膽戰瞪著她,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她。
她膽子也太大了吧,居然敢這麼算計明無憂,她就不怕明無憂一怒之下會撕了她?
「我腦子清醒著呢,還是……你不敢?」見他這樣大驚小怪,清月不禁直皺眉。
在她心里,蘇瑾衍是蘇家唯一的一個明白人,不會連這點膽子都沒有吧?
「我有什麼不敢?總歸對我也沒什麼壞處,倒是你,你就不怕明無憂會殺了你?」蘇瑾衍被她小覷的目光看的心頭一滯,口氣自然也不很好。
「明無憂不怕天下人恥笑,就殺唄,這是唯一永絕後患的方法,總歸不能坐以待斃不是?」清月笑的一臉輕松,那眼中多了些冷漠。一個因為一己之私而不惜牽連上別人整個家族的男人,她可不認為是個善茬,不過,也只有如此,她才能名正言順的退出京城人的眼楮,隱姓埋名的去做自己事,讓人再也無法注意她。
雖說這麼做有些私心,但以目前形勢來看,卻是唯一也是最好的辦法。
蘇瑾衍看著她眼中冷漠及胸有成竹,不禁心頭大震。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
為了一個蘇家冒如此風險,值得嗎?
清月自是看不透他心中所想,只是靜靜等他的決定,良久,蘇瑾衍才收回心中震驚,鄭重的點點頭。
一個不知來路的女子都能為了陌生人孤注一擲,他又有什麼豁不出去的?
在蘇瑾衍點頭的同時,清月同時也放了下了心,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笑意。
明無憂,你可知如此相逼,正好成全了我?
其實有些事情,她並未全部說出,但不這麼做,她又如何讓這一切完美結束?
「既然如此,為了表示誠意,你是不是也該表現一下。」既然事情已經解決,蘇瑾衍眼中又涌上商人精于算計的目光。
清月聞言臉上笑容一僵,驚訝看著這個男人。這件事也是為了他蘇家好吧?怎麼說的好像是她求他一樣?
「別的我也不缺也不想要,不如就把花虎送給我如何?」蘇瑾衍看著她因自己的話而突然僵住的笑,心中不禁暗自好笑但面上卻不顯,笑意吟吟的說道︰「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證這件事能徹底保密。」
自從見到這個女人以來,他基本都處于下風,難得能踫上一件她在意的事,自然要好好利用。
「呵呵,自然是沒問題啊。」清月皮笑肉不笑的答應著,心里暗自咒罵。
這不是變相的威脅嗎?果然是無商不奸,這男人都快成精了,這麼點小事都不忘要點利益。
「好啊,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仿佛是怕她食言,蘇瑾衍見她答應又伸出了自己手掌,示意她擊掌為誓。
「誰反悔反誰小狗。」清月沒好氣一巴掌拍了上去,心內卻一點也不以為然。
他以為花虎送給他,就是他的嗎?做夢去吧,雖然她還未讓花虎認主,但只要她回去讓花虎認了主,到時候花虎不想跟著他,可就與她無關了。
小狗?
「呵呵……」听到她如此孩子氣的誓言,蘇瑾衍不禁輕笑出聲,突然覺得這女人其實也挺可愛的。
「有病。」清月看著這個笑的樂不可支的男人,咕噥一聲轉身就走。
「哎……」見她要走,蘇瑾衍連忙停住了笑聲,再她身後大聲說道︰「正好我今天有空,就讓花虎認我為主吧,省得你到時候反悔一個不高興再召了回去。」
听到他的話,清月猛的回頭,驚訝的看他。
他怎麼知道認主這件事?
她驚訝,蘇瑾衍卻是心情大好,大手一伸攬著她的肩頭邊朝外走去。
感到肩頭驀然一沉,清月肩頭下意識的向側方一甩,緊接著左腳猛的抬起向後一踢,就準確無誤的踢在了蘇瑾衍腿骨上,頓時把他踢得腳下一空差點摔倒。
「抱歉,抱歉,直覺反應而已。」看著險險穩住身體的男人,清月不好意思的道歉,只是那誠意卻略遜幾分。
算計了她,居然還想佔她便宜,沒踢死他算他好運。
「沒事,沒事,我也是一時忘了你不是我小妹而已。」蘇瑾衍臉色雖然不太好但也不惱,笑的十分燦爛,但心底卻暗暗咧嘴。
丫的,疼啊。這女人也真夠狠的,要不是剛才他反應的夠快,現在這條腿可就不是疼一下而已了。
「以後會習慣的。」听到他的話,清月笑容輕輕一滯,繼而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便轉身離開了。蘇瑾衍見狀啞然一笑,也連忙跟了上去。
秋日的風,帶著幾片落葉輕輕飄過前面女子的頭頂,撩起她的絲絲長發飛揚在空中,莫名的添了幾分蕭瑟。
不知怎的,蘇瑾衍看著面前這突然有些落寞女子,心中有些莫名滋味。
她究竟是個怎樣的一個女子?
她來自哪里,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呆在別人的身體里?
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為他們這些陌生的家人著想,而無怨無悔?
又有著什麼樣經歷,才會讓她不知不覺間總會流露出莫名悲涼的氣息?
這些日子雖說他不太去她的院子,但卻一直未曾放棄過對她的關注。
每每夜晚降臨,他總會看到她靜靜望著東方的天空出神很久,那種莫名悲涼神色、寂寥而不被人明了的酸楚,以及那偶爾的滔天恨意,讓他就算隔了很遠,也能感受的那麼真實。
第一次,他對這個佔據了小妹身體的女子恨不起來,甚至對她有了一種莫名在同情,那種因為夜晚中的她,而莫名感到心頭堵塞的感覺,應該是叫同情吧?或者,該叫做憐憫?
所以說,現在的他,怎麼可能將這個女子錯認成他的小妹,剛才冒然的擁攬,除了一時高興的忘乎所以之外,也是想將她身上那種與世隔絕的氣息沖散一點,一點點也行。
他不明白,既然能活著,何必活的那麼憂心忡忡,悲涼莫名呢?開心一點不是更好?
白家退婚的事情早已傳遍京城,同時還在聲勢浩大操持著關于納妾的一切事宜,而相府卻仿佛對這一切毫不知情一般,沒有大鬧白家,沒有出言反擊,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平靜,讓人猜不出相府到底是以一種什麼樣心情,才能眼看著自家佳婿要娶他人的事實。
那女人到底會怎麼做呢?
明無憂無意識的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杯中的茶葉,目光卻落在桌上那卦象上面,在杯中的茶葉緩緩舒展開來時,他的眉頭卻一點點皺的更深。
卦象不明,這還是頭一次。
她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連他都不能窺探屬于她的那一份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