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來到的太過突然,明無憂怔怔望著她軟軟墜落的身體,驚呆在了那里。
他不過就是故意為難一下這個她,想看看她究竟會如何應對而已,誰想到她竟然會真的吃下去。
難道……她就真的不怕死嗎?
難道,這世上真有不怕死的人?
可她為什麼?就為了她這些所謂親人?
君凌睿緊緊抱住她的身體,第一次他亂了心神,心頭仿佛被什麼狠狠剜了一刀,撕裂般疼。他都說了要做她的靠山啊,她為什麼還要選這條路?難道依靠他,比死都難嗎?
她何必非要將自己逼入絕境不可?
蘇勁松掙扎著從君凌睿懷中搶過已經陷入昏迷女兒,驚慌失措的不停說著,雖然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但臉上卻已是老淚縱橫。
他的女兒啊,他放在心尖上疼到大的女兒啊,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女兒,月兒,你睜開眼看看爹,爹不罵你了,你要怎麼樣都行啊,爹都依你,依你啊。」
放心,蘇家會回到以前平靜的。
蘇瑾衍身子一個踉蹌,怔怔的看著閉著眼不再出聲的女子,腦海中不听回響著她的話,听著父親神經兮兮的低喃,他心頭壓抑的難以喘息。
她不是說有辦法的嗎?怎麼會變成這樣?
或者,這就是她所說的萬全之策?
可認真計較起來,她與蘇家不過就是陌生人而已啊,何必為蘇家做到這種程度?
懷中的人被搶走,君凌睿強自逼迫自己冷靜,顫抖著握緊雙拳,抬眼狠戾的看著明無憂,沉聲說道︰「解藥。」
解藥?
是啊,解藥。
處在驚呆中的明無憂,被君凌睿壓低的怒喝拉回了心神,連忙手忙腳亂的從懷里胡亂搜了起來。可搜了半天他才想起,自己根本就沒帶解藥。
由于化神丹的特殊,所以一般不會動用,一旦動用就說明就絕無回還的可能,是以,解藥只是象征性的寥寥幾顆,而且全都存放在神機山莊密地,他根本沒有隨身攜帶。
見他忽然不動,君凌睿心里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下猛的上前一步,再次大吼。
「解藥呢?」
「沒有。」明無憂泄氣的說出兩個字,心頭煩亂不堪。
「混蛋。」听到這兩個字,君凌睿忽覺得這天將要崩塌一般,雙眼猛的冒出血光,鐵拳一揮就朝他飛去,可不等他拳頭落下,一道身影忽然猛撲過來,眨眼就將明無憂壓倒在地。
君凌睿揮出的拳頭落了空,定神一看,卻見地上蘇瑾衍騎在明無憂身上,拳頭 里啪啦的往下落。
「混蛋,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小妹?我小妹死對你有什麼好?我打死你他X的,狼心狗肺的東西,還我小妹來,把我小妹還給我。」
蘇瑾衍的拳頭帶著絲絲戾氣全部落在他臉上,他的目光更是凶狠如狼,仿佛要吃人一般。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心疼、肉疼,反正就是疼,胸口像被堵了什麼壓抑的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只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什麼,他只知道,他的小妹再也回不來了。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無緣無故找麻煩的男人。
該死,這男人真他X的該死。初時,明無憂是一時沒防備才會被他撲到,等他反應過來臉上已經挨了幾拳,雖然也知道是自己理虧,但自尊心使然,一向高貴如他,什麼時候被人這樣騎著毆打過?當下惱羞成怒,手上內氣聚斂,飛起一掌就將人拍飛了出去。
一直藏在暗處的花虎,老老實實實行著蘇瑾衍的吩咐,不出去嚇人,可現在眼看著有人欺負的它的主人,哪里還能呆得住?當下虎目利光乍現,騰地的一下子就躥了出去。
明無憂不過剛剛將人拍飛,忽聞一道腥風朝他刮來,緊接著一只花斑虎驀然出現在他面前,張著血盆大口朝他拍人的手狠狠咬來,驚懼之下,明無憂下意識的猛的高喝一聲︰「畜生,你敢。」
不知花虎是听懂了他的話還是怎麼的,沖勢突然驟減,停住身體眨著一雙懵懂的虎眼,怔怔的看著這個打自己主人的男人,總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熟。
但不管怎樣,他傷了主人就決不能輕饒,一頓之後立刻再次大吼一聲沖了上去。
可就是這麼一瞬間,明無憂已經從地上翻身而起,看著向他凶狠沖來的花虎,身形一錯就讓花虎沖過,與此同時手中折扇啪的一下拍在花虎後腦,眨眼間,花虎連聲慘叫都沒來得及,就彭的一下墜落在地,掀起陣陣塵土,躺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了。
明無憂看著花虎落地心頭不禁砰砰直跳,幸虧他養過老虎,知道老虎脆弱部位在哪里,要不然被花虎這一撲,就算他僥幸避過,也不可能毫無防備之下全身而退。
可看著看著,明無憂不禁震驚的瞪大了雙眼,這花虎的樣子雖然還是幼年樣子,但分明與他那失蹤的母虎一模一樣啊。
莫非……
一個驚人念頭猛的襲上腦海,明無憂猛的看向正從地上爬起來的蘇瑾衍,急聲問道︰「這老虎誰養的?」
蘇瑾衍听到他的話,卻只是冷哼一聲,狠狠擦掉嘴角血跡,便理都不理他徑自朝還在抱著清月不停低喃蘇勁松走去。
「爹,讓我抱小妹回房吧,地上冷,別凍著她了。」蘇瑾衍蹲在蘇勁松身邊,輕聲的說著。
這麼多年了,父親雖然對他們兄弟鐵面無情,可對這個小妹卻是寵到骨子里的。說他不嫉妒是假,畢竟有誰不想父親寵愛自己?就算他是男人小時候也曾有過這樣憧憬。但長大了,他也明白了父親為何會那麼偏心,漸漸也跟著父親一起寵起了這個小妹,就算前不久,他知道了小妹可能已經不在這人世間,他也不曾想過把這件事告訴父親,因為他無法想象,如果沒有了小妹父親會如何。
可如今,這女人卻突然無聲無息的躺在了那里,這讓父親如何承受?
蘇勁松初听到兒子的話時有些茫然,繼而猛的回過神來,有些神經兮兮的喃喃的說道︰「對啊,月兒身子不好,不能著涼的,你快點抱她回房,快點。」
看著父親瞬間失魂落魄的樣子,蘇瑾衍鼻子不禁一酸,差點就落下了淚,什麼也沒說的把清月抱在懷中就要離開。
可誰知,他剛剛一轉身,明無憂就出現在他面前,目光灼灼的擋在他面前。
「告訴我,那只老虎是誰養的,我就救她。」明無憂心頭早已紛亂不堪,他不敢去看那毫無聲息女人,只是定定的盯著蘇瑾衍再次問道。
「救她?你有解藥嗎?」蘇瑾衍冷冷一笑,眼中滿是嘲諷。
他可沒忘了明無憂剛才的話,這樣一個人自私自利的人,竟然是成為百姓心目中的神,這天下百姓簡直是瞎了眼。
「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取解藥。」明無憂聲音忽然大了起來,幾乎接近于怒吼。
他是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要是早知道這女人會這樣做,他說什麼也不會用化神丹試探她啊。
「你先拿解藥來,只要我小妹還能活過來,我就告訴你,否則……你永遠也別想知道。」蘇瑾衍咬牙冷冷說道。
他不知道明無憂為何會對花虎的事情如此關心,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想讓小妹再回來,他不管小妹身體里的人是誰,不管那個靈魂是誰,他只要懷中的身體能繼續笑,繼續鬧,哪怕鬧破天他也無怨無悔。
「你先說花虎到底是誰養的。」明無憂此時已經心急火燎,哪還能等?
他要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是真,他不知道自己拿來解藥的時候,是否還能趕得及,他現在只想要個答案。
「解——藥。」蘇瑾衍無動于衷的只是堅定的重復著這兩個字。
就算有解藥,她也未必能活啊。
明無憂看著蘇瑾衍幾乎冒出火星子的雙眼,一句到了喉間的話又強自咽了下去。
知道蘇瑾衍怕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妥協,當下猛一咬牙,從衣領深處拽出常年掛在胸前的玉佩放在掌心,然後雙手猛的一合,只听 嚓’的一聲脆響,玉佩在他掌心碎裂,一粒粉色心形藥丸出現在碎裂玉佩碎片之中。
看著掌心顯現出來的藥丸,明無憂遲疑了一下了,然後遞給了蘇瑾衍,「把這個給她吃下去,能控制藥效發作的慢一些,我會在兩個時辰之內趕回來。」
說罷,他又目光復雜看了臉色已經開始發白的清月,猛的轉身飛掠而去。
不管是不是,他只能賭,賭對了是他緣分,賭不對,就算他與那個追尋了多年命定人無緣吧。
蘇瑾衍看著手中的粉色藥珠,不由發怔。
只是緩解藥效發作嗎?
為什麼不是解藥?
「給她吃下去吧,總歸不會更遭,你照顧好她,我去召御醫。」就在他發怔的時候,君凌睿走上前來,深深的看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女子,然後迅速轉身而去。
君凌睿走了,蘇瑾衍也已顧不得許多,一把抱起清月就朝比較近的自己的院子而去。一路疾行,蘇瑾衍雖說有點功夫底子,但畢竟不是什麼絕世高手,再加上禁不住路途遠了點,趕到寢室的時候,胳膊也已酸了,所以在放下她的時候,一個沒注意就磕到了她的頭。
「啊,你就不會輕點兒啊,磕死我了。」
女子不滿埋怨的聲音忽然響起,把蘇瑾衍驚得身體不由一僵,不敢相信的眨眨眼?
這聲音……
心髒忽然不受控制的咚咚跳了起來,蘇瑾衍猛的低頭,就看到清月正吃力的睜開眼,似乎那薄薄的眼皮有萬斤重一般,睜得那麼艱難。
「你……唔」
「噓噓噓……」
蘇瑾衍被這一幕驚得不由大呼出聲,嚇得清月連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連連示意他小聲,雖然她沒真的失去意識,但此刻也是渾身無力,不過一個簡單捂嘴的動作就累的她氣喘吁吁,額頭冒出了冷汗。
她真的沒想到這藥竟然這麼厲害,幸虧她身體經過這些日子的調理,對這毒藥多多少少有些抗性,要不然此刻怕是早就見閻王去了。
「你……沒事?」此刻蘇瑾衍也已經穩住了心神,一把將她捂住自己嘴的手拿開,迫不及待但卻極其小心的問道。
「你看我現在像沒事的樣子嗎?」清月沒好氣的白他一眼,軟軟的聲音听起來有氣無力。
「那、那……」蘇瑾衍立刻又急了,接著忽然想明無憂臨走時給他的藥丸,連忙翻出來遞到她面前說道︰「這是明無憂留下的,要不……你吃了吧。」
清月當然也听到了明無憂離開時的話,疑惑的接過藥丸輕輕嗅了嗅,很好聞的異香,輕輕舌忝了一下,有股苦澀的滋味,應該沒有毒藥的成分。
既然明無憂說是能緩解藥效發作,那估計也不是什麼尋常之物,雖然她很不想吃明無憂的東西,但她現在對解化神丹暫時也沒什麼底,既然能緩解那是最好不過,多一些時間,她才有更多把握找出解藥。
確定藥丸沒什麼害處,清月立刻將藥丸咽了下去,接著又從懷里掏出一大堆自制丹藥咽了下去,感覺到神智明顯比剛才清醒些,當下立刻輕舒一口氣。蘇瑾衍見她將藥丸吃下,心里本就膽戰心驚,接著又見她吃了那麼一大堆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更是瞠目結舌,驚得他繃緊了全身的神經,就怕下一瞬會出現什麼問題。
「放心吧,我暫時沒事。」看著蘇瑾衍緊張的樣子,清月不由輕輕失笑。「真的?」蘇瑾衍驚喜瞪大了雙眼,差點就蹦了起來。
「當然,我……」清月點點頭,剛要說什麼,忽然听到門外傳一陣匆促的腳步聲,臉色不由一變,立刻又壓低聲音說道︰「這事你先別告訴別人,包括蘇家所有人。」
她得聲音本就很低,現在又刻意壓低蘇瑾衍幾乎有些懷疑贊成听錯了,可看見清月一臉鄭重的樣子,當下不贊同的立刻皺起了眉。
「為什麼?」
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但剛才父親的樣子,實在讓他揪心,他怎能眼睜睜的看著父親繼續傷心?
「你想蘇家躲過這場災難,就听我的,否則就是滅門之禍,記住,千萬不能說。」清月雖然很想說服他,但時間已經來不及,听著耳邊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只能神色凝重的對他再次叮囑一句,便一閉眼躺在那里繼續裝死。
滅門之禍?
蘇瑾衍還想再說什麼,外面的一眾人卻已經沖了進來。
「小妹……」
「怎麼會這樣?」
「你小子怎麼照顧的她?」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蘇家一眾兄長,他們進來一看到躺在那里動也不動清月,也不知道是憤怒還是什麼,立刻一個個沖蘇瑾衍爆發了出來。
蘇勁松在兩個僕人攙扶下走在最後,那原本泛著紅光的面容瞬間蒼老了很多,對兒子們向蘇瑾衍發難的舉動置若罔聞,只是那麼靜靜望著床榻上女兒,眼淚水不停翻滾。
她把女兒交給了自己,可女兒卻變成了如今這樣子,這讓他怎麼對得起她?死後還有什麼臉面去見她?
蘇瑾衍被一個個如狼似虎的兄長罵的抬不起頭,有幾次被罵狠了真想把事情說出來,可當想起清月所說的話,又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到了喉嚨的話咽了又咽,瞅著榻上裝死的人滿眼的哀怨。
她倒好,舒舒服服躺在那兒一動不動,讓他在這兒受這些無妄之災。
「聖——旨——下」
就在蘇瑾衍在心里埋怨的時候,一道又尖又細的嗓音遠遠傳來。
房里正在吵吵嚷嚷的眾不由听得一愣,指責的罵聲戛然而止,你看我,我看你,滿臉疑惑的懷疑是否听錯了,就連蘇勁松不禁也抬起了頭,向外看去。
「聖——旨——下」仿佛是為了印證眾人的猜測,那尖細的聲音再次傳來,高昂的語調似乎有了些不耐煩。
這次房里眾人總算听清楚了,不禁面面相覷,這時候來下什麼聖旨?
「都隨我去看看,瑾衍你在這里照顧小妹。」蘇勁松不管怎麼傷心,但畢竟是一家之主,當下便命令對眾人說了一聲,便命僕從攙著自己朝外走去。
聖旨?
眾人走後,清月緩緩睜開了雙眼,不禁暗自月復誹。
這個時候,下的什麼聖旨?
「哎,你說會是什麼事?」蘇瑾衍也是滿心疑惑,當下賊兮兮湊了過來悄聲問道。
「想知道?」清月見狀輕輕一挑眉,見蘇瑾衍點頭,瞟一眼房門的方向說道︰「想知道就去偷听一下唄。」
「你……這個主意好。」蘇瑾衍下意識正顏厲色的剛要反駁,忽然又賊賊一笑,便轉身去偷听了。
他剛剛離開,清月就慢慢的坐了起來,盤膝而坐運功逼毒。
雖然她也知道,可能無法將毒真正逼出,但逼至某一個地方還是不在話下的。
不過半刻,她的毒還未逼到一半就听到門口再次傳來了腳步聲,腳步聲很熟悉應該是蘇瑾衍的,但她也不想有任何意外,當下趕緊躺下透過眼縫看去,果然,進來的人正是蘇瑾衍,只是,他此刻似乎在遲疑什麼。
「怎麼了?」看到這里,她索性也不再裝了,直接睜開問道。
「……」
蘇瑾衍面色古怪的張張嘴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清月也不主動去問,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等他自己說。終于,蘇瑾衍像是決定了什麼一般,說道︰「你知道剛才下的是什麼聖旨嗎?」
「什麼?」清月淡笑著問,那神態輕松隨意,而蘇瑾衍則定定注視著她,吐出讓她震動心神的兩個字。
「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