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乍見眼前有人,清月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的起身拿東西砸人,卻忽然發現渾身冰涼,胸前涼颼颼,這才想起自己還在浴桶中,連忙一手捂住胸前,另一只手趕緊扯過旁邊早就備好的衣服,白色錦衣刷的揚起瞬間遮住了君凌睿的視線。
嘩啦水聲作響,眨眼清月便已浴桶,一襲單薄的里衣從上到下將她牢牢罩住,卻遮不住她玲瓏曲線的線條。
「混蛋,不知道非禮勿視嗎?」一切完畢之後,清月惡狠狠的瞪著眼前男人,聲音有些拔尖。
要不是念在他曾幫過她的份上,今天,她一定將他眼楮毒瞎,讓他這輩子都看不見女人。
「我也沒想到你正在沐浴啊,看到這些也是意外。」面對她的指責,君凌睿卻是半點尷尬也沒有,反而有些可惜那春光乍現的時間太短,不夠他飽眼福的。
不過,當他浴桶里不停晃動卻半點熱氣也無的水時,這才察覺她的嘴唇有些發紫,當下濃眉立刻皺起,手腳利落一邊褪著自己身上的棉袍,一邊快步朝她走了過去。
「你干嘛?」清月看到他月兌衣服的動作,驚得不由蹬蹬連退好幾步,眼中滿是危險。
他要是敢對她做什麼,今天她讓吃不了兜著走不可。
看到她那防狼般的眼神,君凌睿腳下步伐一頓,不由嘆息一聲,抬手將帶著自己已經月兌下來的衣服朝她一扔,沒好氣的說道︰「我就那麼像嗎?快穿上,別凍著了。」
呃?
清月被動接住他的衣服,不由尷尬的愣了愣,手下意識握了握手中暖烘烘的衣服,她還以為他要干什麼呢,真沒想到竟是這樣。
不過,一道從門外忽然傳來謹慎的詢問,立刻打斷了她心中那小小的尷尬。
「主子,出什麼事了嗎?」
「沒事,你們都下去吧。」清月聞言連忙高聲說了一句,听著門外沙沙腳步聲漸漸遠去,這才深呼出一口氣,看看手中帶著熱度衣服,趕忙揚手將衣服塞回他懷里。
「謝謝你的好意,心領了。」說罷,她便不再停留,徑直越過他朝內室走去,一點也沒有理會君凌睿那拒絕的話而微微一頓的動作。
雖然他的衣服很暖,雖然這溫暖讓現如今全身冰冷的她十分留戀,但……,畢竟不屬于她。
進了內室,清月很快找了件衣服穿在身上,卻忽然听見有腳步聲也跟著走了進來,一回頭就見君凌睿大模大樣的出現在門口,當下嘴角不由抽了抽。
他當這里是他家呢?進出隨意?
「畫,我帶出來了。」
清月正準備攆人時,卻被他突然的一句話給截斷,只好將滿月復攆人的話給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畫呢?」看看他空無一物的手,清月疑惑出聲。
「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來,所以沒帶來。」君凌睿淡淡笑著。
清月微一撇嘴,不知道她什麼回來,他不還是來了?不過就是帶張畫而已,又不是多重的東西,用得著特意帶嗎?
不過,既然他這樣說了,她也沒再多問,只是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嗖嗖的身體里鑽,凍得她直打哆嗦。這才猛然想起,剛才情急之下竟然忘了穿鞋,而現在鞋還落在浴桶處她也懶的再回去,便索性一溜煙爬上床,將被子往身上一裹,將自己包了個嚴絲合縫,獨自取著暖。
「知道冷了?」看到她的樣子,君凌睿不由皺眉,隨之跟著坐在榻上,大手溫柔的撫上了她的額頭。
見他大手伸來,清月下意識的一縮腦袋,葡萄珠子般的眼珠咕嚕嚕一轉一臉的防備。
「怎麼這麼涼啊?以後別在涼水里泡了。」感覺她額頭冰涼的溫度,君凌睿忍不住直皺眉。
「沒事,我早習慣了。」
清月大咧咧的一笑,寒潭都呆過,這點兒冷又怕什麼?
君凌睿明顯不喜歡這樣的言辭,特別是當听到她說習慣了時,眼神更是變得分外凌厲,好像她做了什麼罪不可恕的事情一樣。
清月奇怪的看著他不停變換的臉色,不由心里悄悄咕噥著,他又在犯發什麼風?
「為什麼要紫芒國來?」見她不再出聲,君凌睿不禁悄悄嘆息一聲,聲線低啞的問著。
他原本以為,她最多也就是逃出京城而已,卻沒想到她竟然跑到了這里,要不是他派人一直跟著她,是不是就要永遠沒有她的消息了?
「有事,就來了。」對于這個問題,清月並沒有更深的回答,淡淡幾個字了事。
「什麼事?」听著她敷衍的回答,君凌睿不悅的皺了皺眉,鍥而不舍的繼續問。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無緣不顧來紫芒國,那麼嚴密的布局,那麼精密的細算,說她只是心血來潮,他也不信。但,她到底是什麼而來,他卻一無所知。
「你問這些干嘛?又不管你的事。」清月非常不喜歡被他追根究底,心中有些不耐煩了。
君凌睿听到她的話立刻黑了臉,黑黝黝的眼楮死死盯著她,恨不得掰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長了些什麼。
他只是想幫她,她用得著像防賊一樣防著他嗎?
「呃……,那個……我要睡覺了,你不回去嗎?」清月被他瞪著一陣毛骨悚然,不由下意識的裹了裹身上的錦被,盡量溫聲說道。
既然她不想繼續那個問題,君凌睿也不強求,但也不想遂了她的意就這樣走了,于是換了個話題。
「那畫中的女人是誰?」
當然是我啊,要不然我把讓你把畫帶出來干嘛?
但這話清月不可能真的對他說,當下只是敷衍的笑了笑,下意識的開口「那個好像也不管……,啊,真是困了。」
她本來是想說,這個也不管他的事,但當看到他忽然陰雲密布的臉,又連忙改了口,打著大大的哈欠裹著被子往榻上一窩,蒙起頭裝睡。
君凌睿見她為了逃避問題,竟然連這招都用差點被氣笑了,他知道再問也不會問出個所以然,便也沒在說什麼,一歪身子也跟著躺了下來。
感覺到身邊忽然多了個人,清月立刻警覺的掀開被子,瞪著雙手環胸跟木頭一樣躺在那里的男人,說道︰「你干嘛?」
「我正好也感覺有些困了,稍稍休息一下。」君凌睿瞪著床頂,冷冰冰的回答。
休息?
「可這是‘我’的‘床’。」清月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一字一句的加重語氣向他聲明。
「我知道。」君凌睿點點頭,一副了然的樣子。
「知道?那你還在這兒?」清月不敢置信。
「我喜歡這兒。」
喜歡你妹啊。
清月忽然覺得跟這人有些講不清道理,壓了壓滿腔的火氣,很溫柔很溫柔的說道︰「你沒有地方住嗎?」
「有。」君凌睿淡淡回答。
「那你為什麼不回去休息?我這床小兩個人睡很擠。」清月聞言一喜,游說著他。
「我不嫌擠。」不為所動。
「可我嫌擠啊。」
「我睡姿一向安靜,擠不到你。」
清月氣得差點七竅生煙,蹭一下從被窩里坐起來,忍不住瞪眼沖著他低吼︰「你到底走不走?」
君凌睿見狀也緩緩坐起了身子,黑眸定定的對著她快要噴火眼楮,定定的說出兩個氣死人不償命的字兒。
「不——走。」
瘋了,瘋了,她簡直快被氣瘋了。
「信不信我毒死你。」清月呼哧呼哧噴出兩口氣兒,感覺那氣也像著了火似的燙人。
君凌睿聞言不但不害怕,反而一笑,很認真的點點頭,然後繼續說著讓人發瘋的話︰「我當然信,這天就沒你做不出的事兒,但今天愛怎麼樣就怎麼樣,我肯定是不會走的,毒死我也不走,死了也要纏著你,反正就是兩字,不——走。」
「你……」清月小手顫巍巍的指著他的鼻子,被氣得小胸脯不停的上下起伏。
他這是料定了她不會對他下手,對吧?什麼叫被氣到七竅生煙,她現在算是知道了。龍湛霖跟這家伙一比簡直不在一個檔次啊。
現在的她只穿了一身里衣,因為生氣小胸脯在不停的起伏,薄薄的布料之下,那是一個曲線畢露,格外的誘人。
看著這讓人噴血的一幕,君凌睿眸子深處立刻火山爆發,但他卻不敢表露出來,只是沖她呲牙一笑,再將自己鼻子湊到她手指底下任她指著,一副你能拿我找怎麼著的欠扁樣子。
手指一踫到他的鼻尖,清月立刻跟被燙著了似的,趕緊縮回了手,眼楮一眯銀牙一咬,再干淨利落的將錦被一抱。
「行,你不走,我走。」
她當然不可能真的毒死他,就憑他在光放國那句當她的擋箭牌,她也不可能真的對他下手。
但她也不會就這樣任他拿捏。更何況這是飄搖樓,她的地盤,房間多的是,既然他咬定了死也不走,她另找房間就是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可沒想到她站起來,懷中的錦被就被人拽掉了,連帶的將她本就松垮的衣衫也扯的一松露出了圓潤的肩頭,春光乍現,她也顧不得搶回被子,趕緊扯回衣服遮住露在空氣中的肌膚,火冒三丈的瞪著那個罪魁禍首。
「有病啊你。」
「真美。」君凌睿卻仰頭輕笑,眼底是濃濃的柔光,那景色真美。
臭男人,敢佔她便宜?
見他不但毫無悔意還出言輕薄,清月頓時惱了,一抬腳就朝他當胸踹了過去,可她的動作快,君凌睿比她更快,在她的腳踹到胸口的剎那,一抬手就啪的拍在了她的腳踝骨上。
清月只覺得腳踝好像踫上了石板一樣,一股劇痛迅速蔓延,疼的她差點飆淚趕緊撤回了腳丫子,踮著腳尖在那里不停抽氣。
他是石頭做的嗎?這麼硬?
「那個,抱歉。」見她的這幅模樣,君凌睿收回手沒有幾分誠意的道著歉。
其實,他剛才更想做的是將她的腳給抱住,這樣她就不會疼了。但為防被她誤會成猥褻,真對他下死手,只好半路改成了拍,雖然會讓她稍疼一會兒,但最起碼可以減輕一下她憤怒的程度。
听著他毫無誠意的道歉,清月知道他今天是打算跟她耗到底了,忍不住閉眼深呼吸一下,感覺痛意漸漸平緩,一盤腿坐在了他對面,盡量平靜的開口。
「咱平心靜氣的談談,你到底想干嘛?」
「我?我就是想在這里休息一下。」君凌睿淡笑著緩緩開口,在她聞言差點暴跳的時候,又添上讓人崩潰的三個字兒︰「守著你。」
「你有病啊,我又不是你媳婦兒,你守著我做什麼?。」清月好不容易忍下的怒氣,再次嗖的竄了上來。
「說的真對,我就是有病,而且還是相思病。」听完她的話,君凌睿肯定的點點頭,一雙眼楮火辣辣的在她身上環視一圈,又十分無奈的說道︰「也就是因為你現在不是我媳婦,所以我才只是說守著你,要不然,你以為我會只是守著?」
清月沒想到他竟會這樣說,身子在他充滿侵略性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往後挪了挪,只覺的臉上火辣辣的燒。
這男人瘋的不輕,這樣的話都能說出來。
「你到怕什麼啊?我就只是守著你,又不會做什麼。要是你實在想換房間也成,我隨著你,行嗎?」君凌睿也不想真的把她給氣著,聲音不由得就軟了下來,但言下之意卻是半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總之,他今天是跟她死磕到底了。
隨著她?說的好听,那意思還不就是她上哪兒,他就跟到哪兒?
真不明白好好一個大好男子,怎麼就變成無賴了呢?
清月听著他近乎于無賴的話,心里不由一陣陣無力,欲哭無淚將錦被往身上一蓋,便不再理他。
他既然打定主意要守著,就守著吧。要不然能怎麼辦?總不能一晚上什麼不干就在飄搖樓的每個房里瞎晃,或者跟他這樣大眼瞪小眼的耗一晚上吧?
她也是人,她也需要休息,更何況她還有那多事要做,哪有那麼時間陪他干耗啊?
君凌睿看著孩子般的動作不由一笑,一翻身側躺在她旁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露在錦被外的幾縷發絲,眸中溢滿了柔光。
也只有這時候,她才會有同齡女子該有的活力。
夜,漸漸深了。
直到錦被下起伏弧度漸漸變得規律,君凌睿這才輕輕掀開被子一角,望著她錦被下平靜酣睡的面容,輕輕的笑了。
平時的是她總是那麼冷靜,冷的不容人靠近,偶爾的囂張跋扈,他能看出里面無奈,甚至在偶爾不為人知的時候,她身上總會流露出濃濃的悲涼的神色。
他不明白,在家人寵溺下成長的她為何會有那樣的神情,但,她就是有。他想要為她分擔幾分,但無奈總是會被拒之千里之外。
他知道,她在排斥著他,甚至幾乎是在排斥著周邊的每一個人。他能感覺到,她的心里的孤獨,就如無根的浮萍一般,隨時都可能飄到另一個地方,走的那麼干脆利落,沒有絲毫眷戀,讓他總有種抓不住的心慌。
靜靜瞧著她的睡顏,仿佛怎麼也看不夠,眸中漸漸凝滿了堅定,有種義無反顧在心底在不停蔓延。
他不想總是那麼遠遠的看著她,他要走進她的世界,不管她允不允許。
睡夢中,清月仿佛回到剛剛走出深山的那一天,滿月復開心的回到家,看到的卻是滿地鮮血,滿地的凌亂翻倒。家中再無一個熟悉的親人,清清冷冷孤孤單單,接著,她又看到了亂葬崗上那成堆的尸體,橫七豎八沒有一具全尸,那麼慘烈,那麼的悲壯。
她無力跪倒在遍地的尸體中,滿腔的悲憤讓她喘不過氣來,刺痛的眼讓她哭不出淚來。
耳邊忽的一聲嚶嚀,君凌睿立刻回神,就見她不知為什麼忽然緊緊蹙起了眉頭,面色泛白,唇細微的張張合合,似乎想喊什麼卻又壓抑的喊不出,小臉緊痛苦糾結著,似乎正在承受著什麼不能言喻的痛。
「清月,清月?」
君凌睿連忙起身趴在她身邊,搖搖她想要把她叫醒,卻沒想,他的手剛剛踫到她,就被她忽然抓住了,抓的那麼死那麼緊,就連指甲都深深的掐到他的皮肉之中,就仿佛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怎麼也不肯放。
「對、對不起……。」睡夢中,她的聲音幾近破碎,嗚咽的幾乎無聲。
看著她痛苦的樣子,君凌睿的心莫名被揪疼,任由她將自己的手臂抓出血痕,輕輕拍著她的肩頭柔聲呵哄著。
「不怪你哦,不怪……」
雖然他不知道她究竟夢到了什麼,但這樣的悲痛應該是在乞求原諒吧?究竟是什麼人能讓她這麼痛啊?該死,真該死。
夢中,她好像看到那些死去的家人,滿臉的鮮血,滿身的破碎,染了血的眼楮全身濃濃的責怪與不舍,讓她愧疚的無地自容,痛哭的無法自已。
君凌睿輕輕呵哄著她,卻不見她痛苦有絲毫減少,反而無聲的落了淚,一滴滴滾燙的淚珠不停的滑落,驚得他不禁有些手忙腳亂,連忙生疏的用自己的袖子為她擦淚。
可不怎的,她的淚好像怎麼都擦不斷似的,愁的他只能不停的嘆息,真想就這樣叫醒她,可有怕她醒來尷尬。于是只好伸手將她擁在懷中,像哄孩子似的抱著她輕輕搖晃著,大手時不時拍著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