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17
議事廳內,雲家幾位主要人物已經到齊。
其中包括雲寄希長子雲霆、次子雲萬從、三子雲白石。雲寄希二弟雲寄鷗、雲寄鷗長子雲渙之,次子雲戰。雲寄希三弟雲寄憂英年早逝,只留下一子一女,其長子雲長恭,二女雲錦娘,此時雲錦娘尚未回到三涂城,議事廳中只有雲長恭在場。四妹雲環因陳平遠走傷心過度,兩年前溘然離世,陳平現在恐怕還不知道。
雲家雖然是大族,族中決策權只由在座諸人掌握,其余與只算是雲家旁支。雲寄希作為幾兄弟當中長子,兼之持家有道,處事公平,是當之無愧的雲家家主。只是就算是雲家家主,也無法對族中事務擅作主張,須得征求其余主事人意見方可。
議事廳中陷入一片寧靜。在雲寄鷗說完這次會議內容後,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無一人開口說話。陳平在雲家之時,與諸位表兄妹感情親厚,對長輩亦頗為孝順,在雲家人緣不差。時隔境遷,如今陳平陷入危機,竟沒有人願意前去營救,畢竟這要冒著失去鬼門這個大靠山的危險。
雲寄希掃視在場諸人,又問一遍雲全道︰「錦娘還未回來麼。」
雲全比雲寄希稍年輕幾歲,也已經有五十多歲,兩鬢頭發花白的他從懂事起就在雲家。雲全自小看著陳平長大,如今見到議事廳安靜異常,心中不免難過,只是作為雲家僕人的他沒有說話的資格。再听雲寄希一問,雲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搖頭。
雲寄希不再看雲全,而將視線移到大兒子雲霆身上。雲霆四十多歲,是雲家這一代年最長者,也是雲家家主順位繼承人。雲霆體格健壯,面容威武,更帶有幾分雲家獨有的俊朗氣質,一眼望去端的是一副好皮囊。可當雲寄希看往雲霆之時,雲霆卻如霜打的茄子般低著頭,眼楮專注幾乎能在身前茶杯上雕出花來。
良久,雲寄鷗干咳一聲,似乎要開口說話。眾人視線全部集中到雲寄鷗身上。雲寄鷗緩緩道︰「雲家能有現在的安定,全靠鬼門支持,若我們這次與鬼帝義子產生沖突,恐怕日後難以善了。整個幽州都是鬼門的,我們一個雲家比之如何?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雲家以後著想,恐怕要犧牲陳平這孩子了。」
雲寄鷗一番話,周圍幾位雲家主事人皆深以為然。雲寄希面無表情,心中不免嘆息。雲寄鷗的話自有他的道理,且他沒有以陳平是外姓為由,無疑是對陳平還存有情分。只是大勢所趨,這個惡人也只好由雲寄鷗來當。
若是錦娘在此,斷不是現在這個局面。
雲寄希知道凡是沒有如果,現在幾位主事人的意思已經明確,接下來,也沒有再商議下去的必要了。繼續下去,只會傷及眾人情分,這等誅心之事,做一次都已經太多了。
罷了。雲寄希嘆出一口氣,自己這個行將就木的老朽,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也沒幾年活頭了,背一回惡人之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雲寄希開口出聲道︰「事情到這里,已經不用再商議下去了。我雲寄鷗以家主之名,命令你們不可對營救之事有所行動,一切後果……由我承擔。」
此語一出,眾人如釋重負。
管家雲全在旁听著,別過頭,閉上了眼楮。
「既然如此,在下也該告辭了。」一道聲音從議事廳外傳來,正是燕焚城。
「燕少俠……」雲寄希驚呼一聲,卻不知道如何說下去。
「什麼人!竟敢偷听我雲家議會!」雲霆站起身子,身上隱隱浮起雲氣,眼看就要出手,被雲寄希及時攔下。
燕焚城在議事廳外道︰「人命關天,請恕在下情急莽撞。既然各位不便出手救援,燕焚城也不好久留,就此告辭。」
說罷,燕焚城頭也不回地飛奔出雲府。
雲府之外,一人剛好見到燕焚城獨自一人離去,那人遙望燕焚城背影,已經猜出雲家不願意前去救援,喃喃道︰「鬼門勢大,竟然使得幽州各大家族畏懼至此。」
「罷了,看來還是得自己出手啊。想偷個懶都不行。」那人搖頭晃腦地往燕焚城的方向追去。
燕焚城因為身中「魅骨舒肌散」才能有發揮自身功力的機會,為了保持戰斗力,直到現在他都沒有試圖運功避毒,就連打坐調息都不敢嘗試。他害怕一旦毒性被化解,自己就會失去戰斗的能力。也是因為這個,放心不下的燕焚城才偷听了雲家的會議。事到如今,他能夠相信的,只有自己了。或者能夠幫助自己的還有那位神秘人,只是自逃出離憂寺後,他便再也沒有听到那個神秘的聲音。之前發生的一切,仿佛是疲勞過度的自己所產生的幻覺。
燕焚城身體各處隱隱作痛,那些都是被巫九首拳勁擊中的地方,身上大約有七處拳勁殘留。燕焚城只以內功將拳勁鎮壓在傷處,使其不會蔓延全身,這樣的他還能剩下多少戰力,著實令人懷疑。
只是短短幾日時間,燕焚城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過去那個無所畏懼,活潑開朗的自己已經遠去。離開深雪師父之後,燕焚城終于知道,人生有離別,有無奈,通往終點的道路上,到處是無法抗拒的阻力。這似乎就是深雪跟自己說過的,命運。
即便是這樣又如何!人生在世,若不能遵循本心,那活著又有什麼意義。有一句話在燕焚城心里不斷回響,一遍遍又一遍地重復,將他傷疲交加的身心一次次喚醒。
「明知不可為而為。」
燕焚城喃喃自語,笑了。
天命難違又如何?老子今日就要逆天啊!
三涂城城門口此時異常熱鬧,城門守衛分兩旁站立,周圍居民亦不敢擅自走動,紛紛繞道兩旁,導致街邊擁擠不堪。街邊的小販們早早將貨物收起來,生怕有人渾水模魚。人群之中有好事者墊腳仰頭,視線穿過黑壓壓的後腦勺,看向城門。
一台華貴小轎不緊不慢抬進城來。轎身小巧不失華貴,裝飾精巧講究,紅緞作緯,輔以垂纓,看上去應該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女眷所乘。抬轎之人有四位,各個體格健壯,步履穩健,小轎始終離地一尺,沒有絲毫偏差。轎子兩旁有侍女跟隨,隨時等候差遣。除此之外,小轎前後更有數名身著勁裝保鏢將轎子護在中間,保鏢衣襟處繡有一朵雲紋。
「看到了麼?」
「廢話,雲紋是雲家家徽,你新來的啊!」
「看來是雲家哪位小姐。」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雲家能有這番儀仗的,只有一位小姐。」
「哦?難道是……」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間,一道人影直直向小轎奔來。
「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攔雲家的轎子!」為首一壯碩保鏢大喝一聲,「保護小姐!」
小轎落地,四位轎夫凝神戒備,看神情似乎也是練家子。其余保鏢得令,第一時間團團圍在轎旁,生怕轎中之人有什麼閃失。兩旁侍女似乎呆立一旁,第一次听說有人敢在白天攔雲家的轎子。
「來者何人?」為首保鏢也不相信,恐怕其中有什麼誤會,提聲問道。
那人跑得近些,卻看到只是一個少年,背負長劍,衣著狼狽,只是長相還算不錯。一雙劍眉入鬢,雙目有神,不是燕焚城是誰!
只是此時燕焚城急著前往浮屠山救人,根本沒有發現此刻狀況似乎有些不同。對燕焚城而言,現在不是他擋別人的路,而是別人擋他的路。
燕焚城見前面眾人不動,似乎沒有讓路的意思,心中焦急的他不免戾氣大增,怒吼一聲︰「擋我者死!」
為首保鏢只見燕焚城突然面容猙獰,嚇了一大跳。居然真的有人敢襲擊雲家!保鏢首領武功並不怎麼樣,是靠關系才混到這麼一個職位,滿以為這是個薪酬豐厚,不用提刀劍又有武人身份的美差。雲家是三涂城望族,更有幽州鬼門做靠山,誰敢上來找麻煩。保鏢首領干這行也有段時日了,也漸漸練出一些武者的氣勢,不過這也就只能狐假虎威而已。真刀真槍的上?還是算了吧。對了!自己不是有手下麼!
保鏢首領回望手下,只見眾保鏢圍在小轎周圍,寸步不離。其中有人注意到首領的目光,還偷偷往後退了幾步。尼瑪,居然有人跟我想的一樣!
這幫不成器的!全都靠不住!周圍這麼多人呢,不能讓他們看笑話,自己丟臉事小,雲家的臉面可不能毀在自己手上。要是雲家家主怪罪下來,家里那個黃臉婆又要跟著自己受苦了。如果自己是戰死,說不定雲家感其忠心,能厚待自己的家眷。保鏢首領想到自己的兒子,這孩子因為頑皮摔斷了顆門牙,笑起來的樣子賊像個倒霉孩子。還有自己那個小眼楮的黃臉婆,怎麼今天突然這麼想他們呢?
咬咬牙,保鏢首領大步踏出,腰上的大刀抽出,大喝道︰「在下陸仁賈……」
燕焚城幾步已經奔至保鏢首領身前,嚇得保鏢首領接下來的話都說不出來。燕焚城怒視其一眼,長身而起,直接越過眾人頭頂,出城去了。
陸仁賈半天回過神來,回望一眼,確定燕焚城已經走遠,這時才發現,自己背脊上已經嚇出一身冷汗。那小子的眼神也太嚇人了!
事後說起,總說保鏢首領陸仁賈護主有功,光憑氣勢就嚇走了來襲敵人。雲家念其大功,不僅賞錢無數,更賜其一部武學秘籍。從此,只怕這位陸仁賈就要青雲直上,為三涂城再添一筆傳奇故事。人都說陸仁賈踩gs運了,賞錢誰沒見過,雲家賞賜武學秘籍可是破天荒頭一遭。
雲家為何如此厚待陸仁賈?要知道,轎子中不是別人,乃是雲家分量極重的一位人物。
議事廳內,雲家幾位主事人已經散去,只有雲寄希一人獨坐。耳邊傳來匆匆腳步之聲,卻听雲全還未進到室內便大聲道︰「小姐回來了!」
雲寄希一下從椅子上站起,向外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