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2-28
卓秉恬回到無逸齋時,臉色鐵青看不出是被凍的還是被氣的,配上他滿臉的大胡子有些青面獠牙的味道。
連杜受田看到之後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卓兄,你一大早帶六阿哥出去觀賞冬景作詩,是不是凍到了?」
「凍個屁,」卓秉恬將手中的幾張白紙摔在桌子上,全然不顧形象地破口罵道,「什麼狗屁不通的詩,簡直浪費時間與這雪景。」
杜受田撿起白紙,邊喝茶水邊透開看。哪知沒才打了一眼,一口茶水就直接噴到了白紙上。
「冬天下場雪,蓋住天和地。人道是柳絮,我看像煙灰。」
這是第一首好歹也是首五言絕句,兩句還能壓壓韻,下面一首就更不靠譜了︰
「昨天下了場雪,凍得我不想學;滿桌是作業,面前還是黑臉;好冷,好冷,阿哥不停哆嗦。」
杜受田橫豎念了幾遍才發現原來填的是「如夢令」的詞,配上歪歪扭扭的正楷,杜受田干咽之後還是拍案道︰「好詩,好詩。」
卓秉恬老臉紅起︰「好個屁,簡直就是狗屁不通,不對,狗屁都比它通。」
杜受田笑著安慰道︰「阿哥才六歲,能夠寫絕句和填詞,雖然……用詞還需要斟酌,至少詞能達意了。」他趕忙將手中的白紙收起,生怕再看第二眼。
卓秉恬更覺得下不來台了,心里想這小祖宗讓自己在雪地里站了快半個時辰不說,還用這些東西來搪塞,竟然還敢信誓旦旦地和自己說是昨天晚上都已經找人捉刀寫好了的。
悔不該當初听他的話,結果上當受騙讓自己這張老臉都沒地方擱了。「氣死了,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他,我,我就枉活這五十多年!」
「師傅這是要收拾誰呢?」門外童音響起,卓秉恬就像觸電一般從椅子上彈起,卻看到林逸鑫同學擦著手絹好整以暇地走進書齋。
「喲,這不是我寫的詩嗎?」。他看到杜受田手邊的白紙,快步到了桌前,拿起白紙展開,前前後後看了幾遍,順便還大聲念了出來。這下連在奕與奕都听到了,兩個人听到「面前還是黑臉」時終于壓制不住滿月復的笑意,在那捧月復大笑。
念完之後,某人恬不知恥地點頭自得︰「嗯,好詩,好詩。我從來就沒寫過這麼好的詩。杜師傅,您看呢?」
杜受田強忍笑意︰「甚好,甚好。」
「我說麼,」林逸鑫將紙遞給卓秉恬,「是師傅你老人家不懂得欣賞麼。請您幫忙拿去裝裱一下,我好掛到無逸齋中每天品讀一番。」
卓秉恬頓時感到胸口一陣悶熱,一口老血眼看就要噴薄而出。林逸鑫才道︰「這個,師傅您看您又氣到了。裝裱的事我還是交給張貴開吧。」
卓秉恬回過來氣,撲到林逸鑫面前,惡狠狠地盯住他。
「干嘛,干嘛?師傅要自重啊。」
「奕忻!接下來給我學半個月詩詞的韻腳,平仄,意境。沒有學好就不許睡覺!」再不收拾收拾這小祖宗,自己的臉就要丟到姥姥家了。
林逸鑫滿腦子黑線,「楚楚可憐」道︰「師傅,我還小,學不來高深的東西。」
「放屁,」卓秉恬直接爆粗口了,「你不是神童嗎?你不是四書五經都很熟練嗎?這麼一點東西我相信以阿哥的才智絕對,絕對,絕對沒有問題的。」三個絕對說得咬牙切齒。
「額滴神啊∼∼∼∼」
一天課業結束之後,林逸鑫感到全身乏力。古體詩不同于現代詩,其中有很多很多規矩,要是一點不符合規矩,那麼這首詩淪為二流了。
卓老頭是發了狠了,只要林逸鑫弄錯一個平仄迎來的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看來以後要少氣氣老師傅了,林逸鑫趴在桌上,讓張貴開幫他收拾文具。
這時,奕與奕整理完了東西跑到林逸鑫桌旁。
兩人看到林逸鑫的慘狀還沒開口就忍不住呵呵大笑。特別是奕,搖頭晃腦地吟誦著林逸鑫的詩句︰「滿桌是課業,面前還是黑臉……啊哈哈哈哈,好詩啊,六弟你把我們心里所想地都寫出來了啊。」
林逸鑫精神頭來了,拱手道︰「好說好說,兩位哥哥多給點意見,讓弟弟也能進步進步。」
奕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了︰「看,看不出六弟還有文人騷客的潛力啊。人道是柳絮,我看向煙灰,這兩個作比太……太絕了。以後大清第一詩人肯定是你。」
林逸鑫鼻子翹天︰「那是,你看這天灰蒙蒙的,連帶這雪也是灰蒙蒙的。這不就像老天爺抽旱煙時彈下的煙灰嗎?」。
說完,三個人一起大笑。
「好了,好了,」奕先停住笑,「再笑就忘了正事了。奕忻,後天就是臘八了。早上皇額娘遣人跟我說,臘八晚上乾坤宮開個小灶辦個家宴,讓我請你一起過去。」
林逸鑫心中疑惑,皇後自從自己滿周的時候被氣了之後,跟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怎麼突然好心請自己去吃飯?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道啊。這去還是不去呢?
奕見林逸鑫沒有回答,以為林逸鑫不想去︰「我知道你想去聖禧宮和靜額娘過臘八,但是據說皇額娘這次特地從南方拿來了一些時鮮,在其他地方可都是吃不到的呢。」
林逸鑫還沒答話,奕一旁听到時鮮率先不干了︰「四哥偏心,還有皇額娘也偏心,為什麼只請六弟不請我?」
奕連忙道︰「請的,請的,我們哥三一起去。就這麼說定了,後天傍晚我們一起過去。」就這麼把事情定下來了。
哎!我還沒同意呢!林逸鑫心中大喊,但是在奕大哥情節的作用之下,他的抗議肯定會定義為無效的。
算了,去看看吧。林逸鑫同學既來之則安之的屌絲心態再一次安慰他。作為一個南方人,還是滿想念南方的時鮮的。
在卓秉恬的摧殘之下,這兩天時間過得很慢。好不容易終于到了臘八,這天下午因為合宮都要準備過節,阿哥們也得以早早放學。
卓秉恬在離開前惡狠狠說道︰「明天一早,這首詠粥詩沒有寫好的話,我就上奏皇報你一個荒廢學業!哼!」
別呀,林逸鑫一聲哀嘆,上次可真把卓師傅得罪慘了,現在已經不余遺力往死里收拾他了。
「六弟,快收拾一下,呆會咱們就去坤寧宮。」奕已經等不及了,他已經許久沒有見到母親,心中的急切比其他兩個蹭吃蹭喝要強上不少。
三人收拾停當,三架軟轎就在齋外等著了。等三位阿哥坐好,一聲整齊劃一的「起轎」,軟轎穩穩當當地抬了起來。
一路上奕不住催促︰「快,快,轎子再快點。」
奕邊上的太監勸道︰「阿哥,雪停了不久,正在化雪呢。路上滑可不敢趕快嘍。」
「我不管,快點,快點。」奕壓根沒听進去,一個勁地喊快。
奕也一起起哄,他就是地道的吃貨,有好吃的東西在坤寧宮誘惑著,巴不得立馬趕到那大塊朵頤。
三個就數林逸鑫最安靜,此刻他正在轎上皺眉苦思冥想要怎麼去完成卓秉恬交付下來的任務。猛然听到「啊呀」一聲,緊接著就是重物墜地的聲音。
林逸鑫抬頭一看,就看到奕的轎子摔在地上,而奕正揉扯開嗓子開始嚎啕大哭。
奕的總管太監趕忙上去扶他,而剛才失足摔倒的轎夫跪伏在地上渾身顫抖。趕在最前頭的奕也叫停了軟轎,和林逸鑫一起跑到奕身旁。
奕已經疼得滿臉淚水,管事太監怎麼扶都扶不起來,轉而罵轎夫道︰「你們幾個怎麼做事的?摔壞了阿哥哪個負責?等會去內務府自己領板子去!」
「五哥,你的開花了沒?」林逸鑫蹲地上一臉「關心」。
「去你的開花,哎喲疼死我了,」奕沒好氣地應道,「那個誰,這幾個轎夫就算了,地上路滑也不怪他們,哎喲,我的!」
「還能起來不?」奕問道,「不能的話抬回住處去先躺著。」
「我不要,我要吃南方的時鮮∼∼∼別踫我,痛啊!」一巴掌拍開管事太監的手,奕想從地上站起來,可惜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好了五哥,等會我從皇額娘那給你帶點過來。」林逸鑫安慰,「你們先把五阿哥送回去吧,叫太醫過來看看。」
管事太監應了聲是,叫人一起小心攙起奕坐回軟轎抬起往回走了。奕在軟轎上一邊哭一邊喊︰「六弟,你可以給我多帶點啊∼∼」
「張貴開,你去傳下太醫吧,別讓五哥摔出個好歹來。」林逸鑫吩咐完張貴開,示意奕可以繼續往前走了。
路上鬧了這麼一出,林逸鑫就感到莫名其妙的心神不寧,奕雖然心急如焚但是也減慢了速度,不曾和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