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31
奕忻的船隊到達上海港口的時候,已經是臨近中午。
在海上呆了十多天,整天吃帶的那些東西都已經膩歪了,于是奕忻大手一揮,讓船上的人全部上岸找餐館吃飯去。
這些二世祖就想猛虎出籠似的,嘴里發出吼吼的聲音往上海的碼頭涌去。
道光時期的上海還不是中國的第一大城市,也就是由小鎮往城市的轉化當中,但是隨著上海被設為通商口岸,短短一年時間內,上海已經變得繁華許多。各式各樣的餐館在上海比比皆是。
「走吧,師傅,我們也去吃點東西。」依稀對曾國藩道。
曾國藩卻搖頭拒絕︰「你們去吧,我還要往船上再添置一些東西。不然一個下午時間恐怕不夠。」船隊只在上海停留一晚上,明天清晨就要出發了,所以曾國藩作為大管家此時是走不開身的。
「那行,我給你帶點東西回來就好了。」奕忻不再勉強,示意終于不暈了的張貴開跟上,塔著木板往岸上去了。
踏上久違的陸地,奕忻頓時感覺一種踏實的感覺油然而生,轉眼看張貴開,從他享受的表情來看,也是和他同樣的感覺。
「張貴開,你暈了十多天了,總算解月兌了啊。」奕忻調侃道。
張貴開尷尬地躬身應道︰「奴婢老了不中用了,這十多天都是過得渾渾噩噩的,都沒照顧好主子,真是該死。」
奕忻擺擺手道︰「你這麼大歲數了本來就該讓你在宮中呆著享福的,都是額娘硬要你跟著。」
張貴開有些感動︰「主子身邊沒有個貼心的人照顧是不行的啊,奴婢這把老骨頭沒多少時間可過了,能和主子一起出來走走也是奴婢的福氣。」
奕忻哈哈一笑,拉著他的手道︰「走,我們去找家飯館,就是不知道這個時節螃蟹上了沒有。」
兩人正要走,就听到後面有人喊住了他兩︰「站住!」
奕忻回頭一看,原來是娥綸那小妞。此時娥綸換了男裝,雖然臉上還有些泛白,但是精氣神已經恢復了許多,正插著腰木板上,慶叔則跟隨在後面。
「要出去也不帶上本小……我?」娥綸沖著奕忻大聲道。
奕忻模模鼻子,這下是甩不掉這小妞了,嘿嘿笑道︰「這不是看你重病為愈麼?怎麼不在那趟著了?」
娥綸三兩下從木板上下來,到了奕忻跟前,皺著鼻子道︰「哼,暈船是病麼?本小姐到了地上就是生龍活虎了。」
「嗯,地上是條龍,海上是條蟲。」奕忻調笑道,「不對,蟲也比你有精神。」
「你個癩皮狗說什麼?」
「不和你斗嘴了,不然你又給我一肘子,這樣子我可承受不起。」奕忻拍拍胸口,意指大沽的時候那個春光旖旎的早晨。
娥綸刷地一下臉就紅了,作勢欲打,奕忻退步躲到張貴開後面,沖他了做了個鬼臉。
「小姐,還是先去吃飯吧。」慶叔見兩人又要斗將起來,只得出言勸止。
「哼!」小妞收回拳頭,率先往碼頭外走去。
奕忻從張貴開身後走出,搖頭道︰「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孔聖人當初肯定是有感而發啊。」
娥綸在前眉頭直挑,終于強忍住打人的沖動,加快了腳步往前走。
出了碼頭,隨處可見飯店酒樓。四人挑了一間看上去還算不錯的進去,發現大部分座位已經被先下船的二世祖佔領了。
小二肩搭著白毛巾哈腰道︰「四位爺,不好意思,小店客滿了。」
奕忻重重咳嗽道︰「別看錯,這里只有三位爺。」小妞狠狠瞪了他一眼,問小二道︰「雅間呢?」
「雅間倒是有一間,只是……」小二面露遲疑,「有就好,那雅間就開給我們吧。」娥綸轉向奕忻,「給他銀子。」
奕忻憤憤不平︰「憑什麼?」但還是從取出了一張銀票遞給小二。
小二看到銀票的面額,雙目發光,但是左手伸到了一半右手就將它拍了回去︰「四位爺,不是小的不給諸位雅間,實在這個雅間已經有人訂了,小的……這也不好做啊。」
奕忻又取出了張銀票︰「這下夠了吧,我說你們開酒家的生意好了都這麼宰客的吧?」
小二卻連連擺手︰「不是銀子的問題,本店在這也開了兩年多了,向來都是誠信經營。只是這定雅間的人,小的得罪不起啊,小的斗膽勸諸位爺也最好不要得罪」
上海還有我得罪不起的人?奕忻什麼身份,當朝皇子,多羅郡王爵,在整個中國都可以橫著走,典型的高富帥。
小二的接連阻擾,倒讓奕忻來了興趣︰「哦,你的意思是我也得罪不起是不?那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這麼牛氣哄哄的,小二這個雅間我要了,如果那人來就讓他來直接找我。」
「這話說的中听。」走在前面的娥綸難得夸了奕忻一聲,也是愛來事的主。
小二終究拗不過奕忻的要求和銀票的誘惑,將四人帶到了雅間︰「四位爺,里邊請,這是本店最好的雅間,要吃點什麼?」
這雅間的裝飾確實不錯,老板也是附庸風雅的人,牆上掛了幾幅足以以假亂真的贗畫與假字,兩個角落里各擺盆景裝飾。奕忻滿意地點點頭,隨口道︰「招牌菜上幾個來,對了,有螃蟹沒?」
「好 ,一看這位公子就是懂行的,現在正是螃蟹上桌的時候,雖然沒有半月後的肥美,但也是一絕了,諸位等著,小的立刻給你們傳菜去。」
奕忻坐下,娥綸到了他對面坐下,慶叔在娥綸身旁靠著門,而張貴開侍立在奕忻的身後。
坐下之後,三人都不知道要說什麼,三人六目相對,場面頓時清冷下來。奕忻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娥綸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有什麼好笑的?」
「我在想,要是我身後再掛八個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就好玩了。」奕忻想起了後世香港警匪片中審犯人的場景,慶叔和張貴開就是同審的警察,而犯人自然就是娥綸大小姐了,他自顧自地樂不可支,笑個不停。
娥綸與慶叔相視嘆氣,這家伙沒救了……
奕忻笑了一會,讓張貴開將窗戶打開,雅間靠街,往外望去就是來來往往的人群,鴉片戰爭一年後的上海已經有了國際化都市的感覺,十個人之中有二三個西裝革履手持手杖頭帶黑色高帽的歐洲人。
而與洋人的著裝相比,來往的中國人卻顯得衣衫襤褸,佝僂著身子與趾高氣揚的洋人形成鮮明的對比。奕忻到了窗前,俯視人流,心中越發沉重,不由眉頭緊鎖,長嘆連連。
娥綸與慶叔都奇怪,這人怎麼剛剛還一副樂呵呵的二百五的模樣,一轉眼就變成憂國憂民的樣子,這轉變簡直是太快了。
奕忻前世去過上海,是世博那會宿舍里一個哥們請客,全宿舍都到上海轉了一圈,與那時相比,眼前的上海彰顯的不是中國人的自豪,而是中國人的恥辱。
終有一天我要讓上海「重現」記憶中的樣子。奕忻心中暗暗下定決心。
不一會,菜就上了三四個。店里的菜不如宮里的精致,但卻是典型的南方風味,很對奕忻的胃口,特別是在船上吃了這麼多天的存糧,不覺胃口大開,開始了風卷殘雲般的掃蕩。
娥綸與慶叔才動了兩筷,桌上的菜肴已經掃空了。
「呀,你們怎麼不吃啊?」奕忻砸吧嘴模模填了半飽的肚皮,「吃啊,吃啊。」
望著桌上空空如也的餐盤,娥綸與慶叔第三次對視,差點忘了這人除了二百五和憂郁癥之外,還有無恥這個屬性。
正當奕忻剔牙的時節,小二捧了一大盆螃蟹上來,十幾只肥碩的大閘蟹疊成了一個小山的模樣,上面掛了兩段蔥花。
奕忻雙眼發光︰「啊哈,綠色無公害的大閘蟹還巨便宜,也只有現在才能吃到了。」說罷,抓過一只去殼卸甲,沾上米醋,一口咬上去,那叫一個享受。
奕忻發出了滿足的申吟,想當年眼睜睜看著別人吃這幾百塊一斤的玩意,自己那個羨慕勁,如今終于彌補回來了。啃了幾口之後,見娥綸沒有動手,口中含著螃蟹肉*道︰「吃啊,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娥綸舉起筷子又放下,為難道︰「這要怎麼吃啊?」北方人甚少吃螃蟹,而高門大院做螃蟹一般是將蟹肉剔出來,再做成其他菜式,娥綸對著八條腿的披甲帶冑的東西一時不知道從何下口。而且她覺得這東西面目猙獰怎麼這麼像蜘蛛?越看就越惡心了。
奕忻一拍腦袋,我怎麼把這事忘了,于是拿起一只螃蟹演示道︰「我教你,你先把這個殼掀開,對對,掀開,然後看到里面金黃色的東西沒有?這是蟹膏,是最美味的地方,挑出來沾上醋……然後把這個東西挖出來,髒的吃了會拉肚子……」
娥綸見他如此熟練地操持著螃蟹,好奇地問道︰「以前你來過這里?」
奕忻搖頭道︰「沒有啊!第一次來。」
「那你怎麼對這里的東西這麼熟悉?」
奕忻額了一聲,嬉笑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也有大閘蟹。我可是好學向上的好青年。」
娥綸翻了個白眼,鬼才信你。
正當奕忻教娥綸如何肢解螃蟹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騷動,隱約傳來小二道歉與他人斥責的聲音。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雅間門被人用力地推開,然後就听到有人高聲道︰「滬!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