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狐狸蒙紫宸劍仙青睞,收為徒弟,賜名墨竹。
雌狐狸只有狐妖身份,並不具備一鬼一怪的入門的資格,隨著紫宸劍仙修煉,做個記名弟子,賜名小唯。
十年之後,雄狐狸修成歸來,一場大火,將返鄉路過庵堂的許府一家上下十數口,連帶庵堂中的老尼姑,也燒成了灰燼。
「墨師兄,你回來了。」小唯歡快地奔來,一頭扎進了墨竹的懷抱,片刻之後,抬起頭來,奇怪地揪著他胸前的衣領嗅了又嗅,嚷道︰「咦,為何你身上會有女子的脂粉味道?」
墨竹哭笑不得,雙手抓住小唯的臂膀,將她拉開半丈遠的距離,山中日月精華充沛,小唯出落得越發楚楚動人了,眉目眼梢之間,都是流轉的風華,墨竹點了點頭,開口道︰「美人果然多疑,不過是自秦淮河畔轉了一圈,就被你聞了出來。」
小唯嘟著嘴巴,忽然望向墨竹的身後,開口道︰「師傅,大師兄回來了。」聲音清脆如風中響鈴,悠遠而暢快。
墨竹身體一僵,正了正臉色,轉身回道︰「師傅,墨竹回來了。」
紫宸劍仙一反常態,臉上有著凝重的神色,她看了眼兀自拉著墨竹衣袖的小唯,開口道︰「小唯,我與你墨竹師兄,還有要事要商量,你去靈圃看看,九葉菖蒲開花了沒有。」
「師傅,弟子才剛回來,路上風塵僕僕,不如待弟子去洗漱一番,再來聆听師傅的教誨?」墨竹瞅瞅紫宸劍仙臉色不佳,陪著小心地打著商量。
「你小子油嘴滑舌,這一番下山樂不思蜀了吧,可曾探知四葉菡萏的下落?」紫宸劍仙板著臉,聞言再也撐不住,笑了開來,心中暗嘆,這幾年來,墨竹對小唯越發上心,這小子本該在半個月前就動身前往忘川,卻遲遲不肯歸來,直到輪回之門關閉,想來,也是為了小唯吧。
墨竹乖乖地低頭,默數著紫宸劍仙沉思的時間,听到四葉菡萏這才抬起頭來開口道︰「四葉菡萏,確是有了下落,不過現在已經不在青雲門中了。」
紫宸劍仙聞言,看了墨竹一眼,疑惑地開口道︰「不在青雲門中,卻是到了何處?」
墨竹神秘地笑了笑,攤開手心,回道︰「師傅請看。」
就在紫宸劍仙抬眼望去的剎那,忽然間一陣香風襲來,她不由得一怔。
說時遲,那時快,墨竹將手中的粉末往紫宸劍仙臉上一灑,趁著紫宸劍仙眯眼的剎那,一把鋒利的小刀自袖間抽出,三步並作兩步,一把扎進了紫宸劍仙的月復部!
變故驟生,紫宸劍仙推開了墨竹,睜大了眼楮,望向墨竹已經被仇恨和鮮血染紅了的雙眼,慘笑道︰「許府血案,我已知悉,原以為,不是你做的,如今看來,卻是我天真了。」
墨竹退開兩步,冷聲說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師傅不是在這房中,布下了天羅地網了麼?」
不錯,因著墨竹遲遲未歸,紫宸劍仙下山去尋找墨竹,不料卻救起了瘋癲的鳳姑,鳳姑日夜哭喊,卻是一口咬定是墨竹害了自己一家,紫宸劍仙這才想起多年前的一樁舊案來,當日,便是墨竹采補了鳳姑的元陰,被自己取了首級。
「 當!」門外,響起了器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當墨竹臉色猙獰地轉了過來,月色下,恰巧看見尾隨而來的小唯不可置信的面容,心中,驟然一陣鈍痛,仿佛有什麼一直珍惜的事物在悄然流逝。
他還來不及多想,就听見身旁紫宸劍仙拼盡全力一聲暴喝︰「孽畜!拿命來!」
紫宸劍仙腰間的兩口飛劍聯袂而至。
劍芒閃爍,直逼墨竹面部而來。
墨竹此時卻是不閃不避,生生地中了一劍,他抬起頭,看向紫宸劍仙的目光中有著連自己也不明白地憤怒和釋然︰「師傅,你是不是,從來就沒有相信過我?」
紫宸劍仙身形一頓,熊熊火焰沖天而起,映照在她標致的臉上,卻帶著殘血夕陽般的蒼茫︰「孽畜,你還敢狡辯,你殺了許府一家上下十數口性命,還敢奢望為師饒你嗎?我只恨當日一時心軟,將你打至魂飛魄散,才有了今日之禍!」
墨竹慘然一笑,閉上了眼楮,復又睜開,冷然道︰「既然師傅早有此意,當初又何必將我收在門下,否則,許府又何曾會有今日之禍!」
紫宸劍仙被戳中心中痛處,臉色一變,恨聲說道︰「我竟是信錯了你,連累許府一家十數口枉送性命,今日,我決計饒不了你!」
「師傅!」早已在一旁愣住的小唯,見紫宸劍仙和墨竹決裂,心中一痛,眼中不斷閃過昔年墨竹待自己的情義,見他胸前中了劍傷的部位,不斷有鮮血汩汩流出,忙飛身過去,抱住了紫宸劍仙震怒的飛劍!
「啊!」「小唯!」小唯的慘叫聲和紫宸劍仙、墨竹的慌亂聲同時響起。
「師傅,墨師兄縱有千錯萬錯,這十年來,我們師徒三人相依為命,你難道就一點也不念著師徒情誼嗎?」。小唯一只手攥緊飛劍,一只手緊緊地拉住了紫宸劍仙的衣袍,阻擋她追趕墨竹的腳步!
「好,好,你如今真是出息了,眼中只有你的墨師兄,哪里還有我這個師傅,我,我這就了卻你的性命,再殺了你的墨師兄,讓你們一起上路!」紫宸劍仙眼看著墨竹負傷離去,唯一的小徒弟又一反往日的乖巧,執意勸阻自己,心中又驚又怒,氣急敗壞之際舉起手中的飛劍就要砍下。
小唯流著眼淚閉上了眼楮。
半響, 當一聲劍響,紫宸劍仙老淚縱橫,手一松,寶劍應聲而落!
小唯心頭一松,身影一歪,就倒在了地上,昏迷過去。
夜色正濃,風起了,秋葉打著轉,飄落在重傷昏迷的墨竹身邊。
一雙女子素白的柔荑撫上了墨竹的臉頰,輕輕地咦了一聲。
墨竹只覺得小手冰涼,在傷口處游走,那疼痛難止的劍傷,漸漸地平淡起來,耳邊響起女子悠悠地嘆息聲,他迷迷糊糊地,失去了意識。
墨竹走後,紫宸劍仙一夕之間也老了許多,時常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十天半個月,都不曾出門,對小唯的術法修為要求也越來越嚴苛,小唯心中惦念墨竹,但在盛怒的紫宸劍仙面前不敢過多提及要找回他的事情,只得收斂心思,一心一意修煉起術法來。
這樣一晃又一個十年過去,這天,紫宸劍仙自冥留的鳳姑的口中,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原來墨竹下山經過庵堂的時候,恰巧許青選帶著鳳姑等人在庵堂中歇息,鳳姑不知怎的,居然聞出了當年雄狐狸留下的氣息,臉色大變,行為舉止也變得瘋癲起來,庵堂中的老尼姑嘆息不止,許青選大為疑惑,追問之下才知道墨竹不僅沒死成,反而拜了紫宸劍仙為師,一身術法精進了許多,自嘆報仇無望,又見鳳姑尋死未遂,日益瘋癲,許青選膝下又只有這個愛女,對毀了鳳姑一生的墨竹極為痛恨,一時間鬼迷心竅,居然攛掇了狼妖上門,設計殺了墨竹替鳳姑報仇,不料被墨竹提前識破,戲耍一番揚長而去,許青選又氣又急,被狼妖趁虛而入,一家上下十數口這才遭了毒手。
紫宸劍仙得知真相後心中大悔,為當年不分青紅皂白對墨竹痛下殺手而悔恨不已。
「師傅,你是不是,從來都不曾相信過我?」
每每想起墨竹離開的那一句問話,紫宸劍仙心中就絞痛難忍,久郁成疾,紫宸劍仙終沒能等到功德圓滿便撒手人寰,臨終前留下遺言,要小唯下山找回墨竹繼承無名氏一派的衣缽,小唯含淚埋葬了紫宸劍仙,踏上了尋找墨竹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