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高陵城的那一日,陽光是極好的。所有人都說說,是這一月來最好的一日。陽光沖破濃濃的雲層,照耀著大楚最北方的城池。
高陵在那里佇立著,城牆是那般的高,黛青的磚泛著黃,極大的城門上高掛著高陵二字。
這便是高州主城。沒有各州主城的喧囂與塵世煙火,卻有著如何都難以掩蓋的硝煙氣味。那高高的城牆,泛著血洗過的蒼茫,那是,戰火洗練的滄桑。
蘇嵐緊抿著唇站在城門下,看著城門,不知道該用什麼言語。前世是一個歷史學者,那種對歷經滄桑的古城的膜拜在血液中澎湃。發絲在空氣中微揚,堅毅而美麗的面容比這塞外的日光還要耀眼。
「將軍,快進城吧。」王浩對蘇嵐說。
「好。」蘇嵐激動地有些難以自制,一種隱藏在血液中多年的不安分,開始喧囂著,躁動著。那是對復仇的渴望,那是對權力的渴求。
許多年後,很多高州人都沒有忘記那一天,比日光還要耀眼的男子,走入城門的那一刻。
高州三重城門,依次打開,朱紅色城門,城漆斑駁,卻堅固無比。重重甲兵在高州的道路旁列隊,身後是熙攘的百姓,蘇嵐掛著微笑策馬而前,煙水藍色襯著剛掃起的雪,百姓們都驚奇望著他,望著那個少年,不知道這世上竟真的有這般的少年,風華無雙。
鄭彧與並駕齊驅,王維安在身後跟隨。沿著士兵列隊的方向,走到了高陵主城的最後一道城牆,高州刺史邵徽在那里靜靜迎候。
只望見,他一襲暗紅衣袍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遠看著,只覺得清俊。
蘇嵐的馬走過,他躬身行禮。「高州刺史邵徽迎候蘇將軍,鄭將軍。」
「起來。「蘇嵐翻身下馬,扶起了彎身的他。他借著勢,笑著抬頭,迎上蘇嵐的目光。這是一個極年輕的男子,不過是二十歲上下的年紀,眉目間都是文人的溫雅,五官生的很是讓人舒服,眉眼似乎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只是,放在一處,卻讓人覺得有幾分賞心悅目。
「邵徽昨日剛從嘉城回來,未能前往沛安相迎,望將軍恕罪。「他說著作勢要下跪,蘇嵐只得又把住了他的雙臂。
「何罪之有?刺史治下的百姓比我蘇嵐更重要。」蘇嵐笑著說,他也笑著站直,打量著面前的蘇嵐和鄭彧。
「刺史,江將軍在何處?」鄭彧在一陣寒暄之後問道。
「將軍還在三疊關巡視,大抵要三四日才能回來。」邵徽平淡地說,語氣不卑不亢,听不出半分不滿。
「江源將軍如此忠心為國,當真是不錯。」鄭彧竟如此說,教蘇嵐感覺有些意外,自己的話輪到他說,「來日方長,今日不見也罷。」
「原想著安置將軍于官署,待開春後再為大人建府。」邵徽又拱手說道,「可卻想到當年蘇國公駐守時,曾建過一府邸,便請將軍先委屈幾月。」
「既是祖父當年所住之處,便是我家。」蘇嵐笑著說,「不必造什麼府邸了,反倒勞民傷財。」
「那便依將軍。」邵徽輕輕一笑,「我稍後便叫匠人過去,您若是有何處不滿意,便即刻改一改。」
「多謝刺史了。」蘇嵐看著邵徽的神色,想來,他雖年輕卻能坐上一方刺史,必是很有手腕的。
他微笑著引著蘇嵐和鄭彧走著,大楚的地方官員大都是三品,邵徽因著出身和年紀,不過是從三品,卻在非世家的臣子中極是難得,如今看他這般,倒沒什麼驚訝,這般的人,當得起這個位置,蘇嵐卻只盼他不要是空有其表,那麼便沒有意思了,
「這便是當年國公下榻的地方。」不自覺已策馬走到了一處宅子,「蘇胤將軍也曾在這里住過。」
那宅子太過普通,卻掛著一塊極古樸的牌匾,上面是龍飛鳳舞的「蘇宅」,那一筆遒勁的字,竟是出自蘇胤之手!
蘇嵐看著那塊父親寫的牌匾,心中涌起萬千,邵徽卻微笑著請他入內。
「將軍今日先歇下,午後,我為您介紹高州的一眾官員,至于軍中,我一向是不管的,高州歷來如此。」他如此說,只望著蘇嵐笑笑。蘇嵐卻明白各中關節,只是這個人卻不肯明說罷了。軍政之爭,倒還真是有趣。
于是便不再言語,邵徽領著蘇嵐走了一圈,這宅子樸素而不失精致。處處都透著蘇家的影子,大抵是因為蘇晉和蘇胤都在這里停駐,蘇嵐覺著這里真的是熟悉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