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糾，食堂吃飯去吧。」蕭肖招呼糾糾道。
糾糾躺在床上，把被子拉到脖子，蓋住了下巴，整個身子又往被子里縮了縮，「你去吧，放學的時候我順路在外面吃過了。」
「你這個小懶鬼，都在外面吃了好幾頓了，外面的快餐店都挺貴呢。」蕭肖笑道。
「嘿嘿，我要節省時間來睡午覺啊。」糾糾說道，「你快去吧，一會兒沒有菜了。」
「那我走了。」蕭肖拿著飯盒出門了。
「咕——」蕭肖前腳出門，糾糾的肚子後腳就響亮地哀嚎了一聲。
糾糾難受地一手摁住自己空空的胃，另一只手輕輕地敲著它。
再忍一天就好，再忍一天去李女乃女乃家就有的吃了——雖然就連自己也覺得這個想法很無恥，可是糾糾身上的錢根本不可能讓糾糾衣食無憂地過到下個月，它們最多只能讓糾糾不被餓死而已。
糾糾這幾天連晚上做夢都會夢見吃的東西，夢醒了以後饑腸轆轆，胃的痛感更加清晰，又得輾轉反側很久很久才能睡著。
那天匯完款以後，糾糾就給家里打了個電話。媽媽哭著謝謝她，然後說家里一切都好，然後是弟弟小啟的聲音，清澈的清醒的聲音，壓抑著無限的悲苦和無奈地說，姐，我對不起你。
糾糾那時候大罵了他一通，不是真的想責怪他，而是不知下次他這樣清醒地听她說話會是什麼時候。
走廊里傳來了饒饒和蕭肖的笑鬧聲，漸漸地就靠近了，糾糾翻了個身，把臉貼著牆。
這張亂糟糟的臉讓她們看見了，這宿舍又要鬧翻天了呢。
「 嚓」饒饒和蕭肖開門進了宿舍。
「熊皮！」饒饒用歡快的聲音喊道。
「噓！」蕭肖的聲音，「她睡著了，小點兒聲。」
「熊皮這兩天睡都睡得這麼早，會不會是生病了？」饒饒關切道，聲音壓低了許多。
「不知道呢，沒听她說那里不舒服呀。」蕭肖跟著說道。
「這家伙是生病也不會說出來的熊堅強，等她醒了我們倆好好地逼問她一下。」饒饒說道。
「對，反正這兩天她都有點怪怪的，不是生病了就是有心事……」蕭肖輕聲道。
「咳……」糾糾突然輕咳了一聲，說話的兩人立即噤若寒蟬。
糾糾的手攥緊被角，蒙住嘴，不讓自己再發出半點聲響，只是眼楮里涌出的淚水橫七豎八地，淌得滿臉都是，真是亂七八糟。
星期四如約而至，不過糾糾的美好願想卻落空了。
糾糾早上剛打開手機，洛雲奕的短信就來了。
原來家里有長輩過世了，雲奕哥陪著李女乃女乃回鄉下奔喪，可能要下個星期才能回來。
希望泡湯了，糾糾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一樣攤在床上。
肚子湊熱鬧似的「咕咕」叫了起來，糾糾抬起耷拉著的腦袋，拿過枕頭邊的外套穿上。
再不吃點東西，自己沒準真的會長眠不起，變成一只可憐的餓死鬼。糾糾自嘲道，慢慢挪下床。
踩上下床的小樓梯的時候，糾糾的才感覺自己的手腳幾乎使不出力氣來，「 當」一聲，糾糾一時沒有支撐住，仰面砸倒在了地板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糾糾掙扎著爬起來，這一跤摔的心髒都有點打顫。
糾糾出了門，行動有些遲緩地向校門口移。校門口有家小店在早餐以外的時間也可以買到白粥，便宜又管飽。
你是不是覺得餓了幾天的人應該大吃一頓純葷的才是正經呢？糾糾以前也這麼認為的，有一次她就這麼做了，結果是切身深刻地體會了胃動力不足是怎麼回事兒——吃下那些油膩的堅硬的食物後沒過幾分鐘，糾糾的胃就翻江倒海的，接著就把它們吐了個精光，兩個字，浪費。
沒做啥調查研究，糾糾無師自通——饑餓的胃應該先來點暖呼呼的稀粥墊墊底。
糾糾要了一碗普通的白粥，倉促地吹了幾口就開始狼吞虎咽。
「小姑娘，怎麼吃得這麼急，小心燙著。」店里此時沒什麼客人，中年略有些發福的老板娘忙里偷閑和糾糾攀談起來，說話的時候露出一張自然和善的笑臉。
「就是，跟好幾天沒吃飯似的。」正在旁邊抹桌子的老板也開起了玩笑。
您倒還說到點子上了——糾糾沖他們一笑，由內而外透出一種淳樸又毫無心機的氣質，「我實在是有點餓了，嘿嘿。」
老板一家好像是巴蜀人士，擅長做各種咸菜腌菜榨菜泡菜——聊得投機老板娘還讓老板端出來一碟自家手工做的泡菜，鮮辣脆爽，糾糾吃的是贊不絕口。
喝完了兩碗粥，糾糾的身心都總算是開朗了些，她付了粥錢告別店主夫婦，可是才剛從椅子上站起來，一陣眩暈讓糾糾立時跌坐回去。
最近貧血的癥狀頻發，糾糾扶著額頭靜坐了一會兒，才又緩緩站起身。
醫生告訴過糾糾可以隨身備著幾粒巧克力或是紅棗之類的東西，但是糾糾已經有點記不起自己上次吃巧克力是什麼時候了，只是貧血的時候人的確難受而且還容易給身邊的人添點不大不小的麻煩，因而糾糾只是在藥店買了一包便宜的葡萄糖粉，每天沖一杯糖水喝。
看樣子最近飲食跟不上，喝糖水的功效也有點hold不住了。
周六糾糾又在戚稚的催促中上了開往近郊的公車。
糾糾抓著把手，像一條細瘦的水草似的隨著公車的運行而擺動。她現在處于肚子空空導致腦子也空空的狀態中，連坐過了站也渾然不知。
包里的老式手機沉不住氣地吵鬧了起來，糾糾掏出它來，照例摁了好幾回接听鍵才把這電話接通。
「糾糾姐，你怎麼不下車呀，我在公車站牌這兒都看見你了。」戚稚在那頭嚷嚷道。
「是嗎……」糾糾虛應著，貼近車窗往外一看，「哎喲，我一沒留神就坐過站了！你等著啊，這站停車我就下了。」
「我給你打完電話就在這里等你了，左一輛車過去了，沒你，又一輛車過去了，你也還是沒在……」戚稚委屈地嘟囔道。
「我下車就狂奔來你那兒，這樣能彌補我的罪過不？」糾糾忍不住發笑。
「這會兒可不行了，」戚稚無奈道，「我哥們在人家飯館喝醉了，睡了一晚醒過來，發現自己沒錢付賬！你說他多能惹事兒，我得去把他領回來，晚了老板得把他扭到派出所去。」
「那你趕緊去吧，不用管我。你們這些小孩子呀，干什麼事兒都沒個度。」糾糾老氣橫秋地教育道。
「你才大我幾歲，跟個老太太似的。那我就去領我的失物去啦。鑰匙在大門旁的盆栽底下。」戚稚笑著掛斷了電話。
糾糾下了公車，烏龜似的往戚稚家走。到了大門口，門的左側極不協調的放著一盆圓圓的小仙人球。
糾糾認出了，這小家伙本來是戚稚放在電腦旁說防輻射用的——這也做的太明顯了吧，這娃兒。糾糾拿起鑰匙，順道把這盆無辜的仙人球也帶進了屋。
糾糾站在客廳外，不知道自己怎麼就像個小賊似的探著頭朝里面打量了一會兒才邁步走進去。
其實只是想看看戚稚家哥哥在沒在家而已——不過糾糾拒不承認這是原因。
客廳的茶幾上散落著幾本雜志，糾糾好奇地把它們拿起來，竟然全部都是關于財經啊商務啊之類的，糾糾想起莫縭早上五點就要去上班，心里暗自感嘆起他的努力。
莫縭完全和糾糾心目中那種有錢人家的紈褲子弟沾不上邊，相反地，他既勤奮又能干，而且……好像私生活也很檢點……糾糾的臉倏地就紅了，紅的有點莫名其妙。
又開始胡思亂想了，糾糾慌忙避過心頭的情緒，去衛生間拿了拖把來，又開始做無用功。
拖完地糾糾的頭已經開始有點發暈了，不過地上濕漉漉的，一會兒干了會有印子，必須得用抹布把它抹干。
本著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原則，糾糾勤勤懇懇地又拿上抹布，蹲下來俯著身子像一台推土機一樣推著抹布來回挪動。
還沒抹完半個客廳，糾糾的腰腿就酸疼得受不住。于是糾糾就扶著牆壁慢慢地站起來，還沒站直身子，眩暈的感覺猛的襲來。
糾糾只覺得腦袋脹疼無比，眼前黑暗一片——怦 ，糾糾的腦袋在地上砸得發出一聲悶響。
———
最近總是會忘記帶隨身的物件，昨天忘記了車鑰匙，今天……竟然連手機也忘記了——莫縭有幾分懊惱地發現。
大概是因為這段時間的事情太多太雜，操勞得有點過頭，連記憶力都有點下降了。
莫縭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听筒，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今天是周六，莫縭決定還是自己親自回家去把手機取回來。
莫縭穿過花園，他本以為會听見愉悅的談話聲，但四周只是靜悄悄的，于是刻意放緩的腳步就快了起來。
大開著的客廳門讓莫縭有幾分不太好的預感，等走進客廳，莫縭先看到的是半潮濕的地板，然後就是臉枕著抹布躺在牆角的糾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