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年前,這世界曾經有黑色水仙。
它們盛開在冥界的真理田園,從創世之初,千年萬年,常開不敗。
和生長在科庫特拉河彼岸的曼珠沙華不同,它們的花語是︰思念,團圓。
如同花語所說,凡是得到黑色水仙的人,都能夠與思念的人團圓。
只是黑色水仙只生長在冥界,見到它的人都已是死去的人。
也有一些勇敢的魔法師闖入地獄門,想要得到它。
但是每深入冥界一層,便被奪去一份魔力,到達真理田園的時候,所有的魔力都被抽空。魔力是魔法師的生命,失去魔力就象征生命終結。最後,魔法師也會成為亡靈,成為冥界真正的居民,再也無法返回地面。
所以,這里也被稱為「有去無回鄉」。
但是,在古蘇美爾時期,有一個人活著回來了。
故事起源于愛人的死。
他的愛人受到了眾神的詛咒而死去,靈魂碎片七零八散的散落在冥界,再也無法轉世重生。
悲傷的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她活過來,于是,他決然踏上了尋訪人類始祖、逃過洪水大劫存活下來的唯一人類、後來成為永生者的諾亞的漫漫旅程。他和妻子住在傳說之島迪爾蒙——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死亡之海的那邊。也許只有他才了悟永生的奧秘。
他長途跋涉,一路披獸皮、食生肉,穿過通向太陽之路的馬什山,神獸蠍人帕比爾薩格攔住了他,說沒有人能夠從那條路上回來。他說︰
縱然會有悲傷和痛苦,
縱然會有潮濕和干枯,
縱然會有嘆息和眼淚,我也要去。來,給我打開入山的門戶!
蠍人被他的氣慨折服,讓開了道路。
通過無邊的黑暗,他看到了太陽升起,來到了死亡之海濱。諾亞的船夫不願意給他擺渡,說死亡之海是凡人無法通過的。他堅持要過,把船夫的守護神石像打得粉碎。船夫只好讓他砍伐下一百多根木材做為船槳,在船通過死亡之海時船槳一根一根地被海水吞噬,在用完最後一根時終于望見了迪爾蒙島的海岸線,他用手把船劃到岸邊,疲憊地睡了過去。
諾亞接待了他,他要求了解永生的奧秘。始祖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向他反問道︰
難道我們能夠營造永恆的住房?
難道我們能夠打上永恆的圖章?
難道兄弟之間會永遠分離?
難道人間的仇恨永不消弭?
難道河流會泛濫不止?
難道蜻蜓會在香蒲上飛翔一世?
太陽的光輝不能永照他的臉,
亙古以來便沒有永恆的東西。
酣睡者同死人一般無二,
他們都是一副形象有何差異。
神規定下人的生和死,
但是
卻不讓人預知死亡的日期。
他心灰意冷,看著他落寞的背影,諾亞之妻萌生了同情之意,說︰他那麼遠道而來,怎麼能讓他空手而回呢?諾亞只好叫住他,讓他潛到海水深處去取一種神草,一種讓人返老還童、重獲青春的草。他大喜,立即潛入海底,得到了仙草,踏上了歸途。
途經一個叢林時,他再次因為疲勞而睡去,把神草放在腳邊。可是這時候從泉眼中出來一條蛇,叼著神草就爬走了。醒來的他追悔莫及,他沿路趕去,在泉眼旁只發現了蛇食神草後蛻下的一層皮。蛇獲得了青春,每次瀕臨死亡時可以依靠蛻皮來永恆保有自己的青春,而人什麼也沒有得到。
諾亞的永生在偶然間得到,他的追求也在偶然間失去了。
來時路,夏花燦爛。
去時路,落葉飛舞。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的家鄉,見廟便入,見神便拜,唯一的願望,只是讓愛人有轉世的機會。冥後被他的虔誠感動了,允許他到冥界搜集愛人的靈魂碎片。
他憑借強大的實力搜集齊了碎片,愛人終于有了轉世重生的機會。
但故事不是童話。
他從此承受了詛咒,每個新月之夜必遭受苦痛,永遠無法與愛人團圓。
解開詛咒的方法只有一個︰得到一株黑色水仙。
為了防止他解開詛咒,冥後命令植物神使黑色水仙幾乎絕種,廣袤的真理田園只剩一片光禿禿的灰色土地。世上最後一株水仙,生長在冥後的花園,沒有誰能夠接近。
但他對此已經心滿意足,只要能夠再見愛人一面,哪怕不能相守,也再無遺憾。
此後漫長的千年中,他陷入了長久的思念。一起生活的記憶被時光點點滴滴地沖刷,很多回憶都已彌散成霧,只有她千年之前對他的微笑,還有最後她嘟著嘴向他索要的答復,清晰如昨日。
「我愛你。」是他一直沒能說出口的答復,也成了他無數個黑夜中寂寞的呢喃。
他等待著。
已然等待了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