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納夫 第九十四章︰番外篇——小景陽(上)

作者 ︰

獨自吊形吊影,誰人知暖知寒。

如此十四年,被困灀居,不覺寂寞,更無歡喜。

倘若沒有仇恨,這樣終老又何妨?倘若沒有野心和,自由于己又有何意?但可惜,他不想做一個安分的人,他討厭與生俱來就強加給他的束縛和磨難!他也想有個屬于自己的完美世界,他也想要幸福。想要自己幸福,想要自己的娘親幸福!

所以他要離開這里,且沒有半點退縮和猶豫。

直到今天,他終于可以邁開了離開灀居的步子。因為女皇召見。

女皇召見,是因為她嗎?

她說她會想到辦法,她果然就想到了辦法。

雖然這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之中,但當一切都如其所料的發生時,心中又難免有些不確定。可一想到對方認真起來時的可愛模樣,想必拗不過的女皇也必定極其無奈吧。當初自己打她的主意,不也就是因為知道她是女皇最疼愛的小女兒嗎……

還記得第一次听到她的聲音,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那個時候,向來藝高人膽大的她,還不到十歲,居然就突發奇想地騎在馬上放風箏!還大有放不成風箏便不復還的鍥而不舍的無畏精神!還好有適合她身量的小馬駒,還好有足夠她折騰的結實的風箏。

而自己,就足足地跨在樹杈上觀察了她三天,鑒證了她是如何從馬上摔下來三十六次,如何糟蹋了十九個精致的風箏。然那勉強可以越過高牆的視線,卻始終都看不真切對方的嬌小身影……

盡管如此,他卻仍不敢有一絲懈怠,因為他知道,這將是他可以離開這里的絕好機會。

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是否當真可以為了自己的而放縱自己去欺騙別人的感情?

……

灀居,實則就是一座廢棄的小院子,建立在一片廣闊的草地之外,偏離皇宮中心甚遠,除了圍牆從新築高之外,其余一切都破敗不堪,但防守偏偏不比皇宮深處的任何一個地方松懈,甚至可以算是禁區!若無意外,這里幾乎沒有人來,同皇宮中心相比,這里就是用來被人遺忘的。

偏偏他生來就在這里。無人問津。

包括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很少理他,更少說話,除了每天教他學文習武之外,就再沒有半點兒言語。在對著他時,更是永遠都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他已經習慣了,他不會強求。

卻因此養成了一個人爬到樹上偷窺外面世界的習慣。

終于,他發現了公主。發現了希望。

機會難尋。于是他索性就在那棵大樹上等,等到她來,等到她走;等到她再來,等到她又走……這一等就是三天,就為了尋一個能夠接近她的機會。終于,他等來了東北風,等來了她那精致的風箏。手里早已準備好的小刀準確飛出,斷了線的風箏隨風便落入了灀居的牆圍之內。

意料之中的,她會讓人取回她已經再無法損失的風箏;意料之中的,她的人會受阻,即使她是公主。

于是他拾起風箏連同早已準備好的字條,從新爬到樹上後用繩子吊起順了出去。直到公主注意到直到命人拿走……他開始期待,他相信調皮的她定會有所回應。

可結果她拿了風箏,看了字條,卻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了。

天知道他當時到底有多頹喪,難道他這幾天的苦心經營,唯一的用處就是用來證明他的可憐、可悲、可笑!直到她徹底消失在他那點兒可憐的視野之外,他頹廢地靠在樹上,再不想動,一種筋疲力竭的無力感,瞬間席卷了全身。直到一個時辰後……

一個時辰後,包在一塊金子外的顯眼字條劃過一道優美的弧度就這樣被突兀地丟了進來,隨即就看有人在外面為她搬來了桌子,擺上了文房四寶,居然還——為她搭起了帳篷!

他強行壓制著欣喜,猛地飛身越下了粗壯的大樹。沉穩的心性竟忍不住有些緊張,打開,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

她說︰想離開灀居嗎?

如今他果然離開了那個困了他整整十四年的地方,進入了只屬于高高在上的女皇的宮殿。完全不同于灀居的簡陋破敗,這里氣勢恢宏,金碧輝煌。仿佛只有站在這里,才能知道什麼才是人生的巔峰極致!

這是一個容易讓人膨脹的地方,同時也容易讓人想起所有的征伐,記起所有的仇恨!

邁進這里的那一剎那,他那淡然的心性開始再難起伏不定。

就一如那日他看到她的字條時。

馬上飛奔入屋,尋來粗糙的紙筆,全力控制著自己焦躁的情緒,盡可能強作沉穩地寫道︰出去若何?不出去若何?時也,命也,只能順水行舟,半點強求不得。

他又豈會不知,為了躲避女皇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玩鬧的公主,同自己玩起飛字條的游戲無非是覺得有趣。可無論如何,自己都至少該裝的雲淡風輕,進也可,退亦可,否則,欲速則不達。

然再收回的字條卻是︰你想辦法引起本公主的注意,不就是想讓本公主向母皇求情,將你放了嗎?否則又何必在本公主的風箏上做手腳,被扯斷的線頭和被割斷的線頭,可是不一樣的。

……景陽頓時有些措手不及。

片刻後又來一張︰為何不回本公主的話?

景陽︰無話可說。

桑嵐祁︰是因為被本公主說中,所以無言以對?

景陽︰公主說什麼,便是什麼吧。景陽就不奉陪了。

桑嵐祁︰真是豈有此理,你知不知道得罪本公主的後果是什麼?!

一盞茶之後……

桑嵐祁︰你挑起了本公主的胃口,使得本公主為你大廢周張,如今你居然想抽身,未免有些不負責任吧。

一炷香之後……

桑嵐祁︰這樣吧,你說兩句好听的,只要討得本公主喜歡,本公主就替你求情,如何?

一個時辰之後……

桑嵐祁︰小子,你是不是找死?

……

第二天。送來灀居的伙食開始變好,不僅容易下咽,而且味美可口,同時還有新送來的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而且同樣是她每天出現的那個時候,又有字條被丟了進來,他迫不及待地打開來看︰本公主已經知道了你是誰,看吧,本公主想改變你的生活,簡直就是輕而易舉。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該為你的母親著想不是?

景陽︰好吧,你贏了。

桑嵐祈︰哼,你本來就是打算要輸吧。

景陽︰如果你不想相信我,那我們還有聊下去的必要嗎?

桑嵐祈︰你該知道本公主的身份,你認為這樣的身份能換來真正的情誼嗎?不過問題是,本公主不相信你但本公主卻願意接近你。

景陽︰就因為我想到了騎馬放風箏的方法。

桑嵐祈︰不錯。這對于一個從沒有騎過馬從沒有放過風箏的人來說,似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再者,本公主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心性沉穩的十四歲少年,更從沒有人敢同本公主如此講話,甚至在本公主面前擺架子,玩清高!如果這一切本就是真,那麼本公主欣賞你的品性;如果這一切是假,那麼本公主欣賞你的心智。總之,本公主對欣賞的東西從不掩飾。

景陽︰我在你的眼里,是東西?

桑嵐祈︰難道沒人教你規矩嗎?

景陽︰一個階下囚,要跟誰去講規矩。公主現在來了,一會兒便走了,又何必跟一個說不上幾句話的人計較。

桑嵐祈︰你倒是個有趣的人。本公主喜歡有趣的人。不如我們來下盤棋,你若贏了,本公主便求母皇放你自由;你若輸了,那,你就做本公主的人吧。如何?

……

景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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