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屋內,昏黃的燭光搖曳,勉強著維持牆壁上映出的一男一女的影子,仿佛隨時都有熄滅的可能。
「我說過,你不要再來。」
說話的女人自然是商夫人,語氣寒的像冰,聲音冷的似雪,然故作輕松的脊背,卻有著不易被察覺的僵硬。
男人伏跪在商夫人的背後,在那張清俊高雅極其干淨的臉之後,獨自強忍著只屬于自己的蕭瑟和悲戚。
「娘,這一次,或許是孩兒最後一次來吧。」
「為什麼?」
商夫人終于肯轉過身面對著景陽,即使明知道都是同樣的什麼都看不見,「到底出了什麼事?!」
「孩兒就知道,娘終究還是在意孩兒的。」用無情掩飾自己的有情,又是何苦?「既然命運已注定不能自主,又何必枉自多添惆悵。」這話,景陽像是對自己的母親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樣的廢話!」
「娘不必擔心。只是陛下已經對孩兒起疑,以後的行動怕是沒有這麼方便罷了。孩兒……」
「誰?」
突然兩道人影仿似從天而降,一左一右襲向景陽。景陽抽笛應對,害怕傷了母親,邊打邊退,一直撤到院子里,三個人徹底地打成一團……
僵持在門口的馮嵐等人听見有打斗聲沖忙闖入,灀居內的隱衛也全都出現待命!
「究竟是怎麼回事?」
還沒看明白的馮嵐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同時歐陽美惠听到了聲音也狂奔入了院子,茫然四顧中,卻看到了那道曾經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那飄飄似仙的氣質,那清逸月兌俗的俊顏,她,不會認錯,無論他們相隔了多久未見,她都不會認錯!那就是她朝思夜想的哥哥,唯一牽念的親人!
而另一邊的歐陽俊晞似是受到了感應一般,赤紅的目光竟毫不遲疑地朝著歐陽美惠的方向看去,那個全身都淹沒在黑色中的人影,他不會認錯,她就是自己的妹妹,她就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親人——歐陽美惠!他,不會認錯,無論他們相隔了多久未見,那種源自骨子里的親切都不會變淡!
可就當他狂喜地想要奔向對方時,對方卻一反常態地斂起自己所有激動的情緒,朝著相反的方向逃去。仿佛追她而來的不是她的親人,而是她的敵人!
她渴望努力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院子,她不想見他,她不想讓他看到現在的自己,她怕他會心痛,她怕他會忍不住去殺了那個女人!她不想他有事,他也不能有事,她已經廢了,他才是歐陽家唯一的希望!
但灀居就這麼大,她能逃到哪里!直到被對方追上,直到被對方喚「美惠!」她才隔著臉上的黑布,模糊著淚眼看向眼前的親人,「這位公子,您認錯人了。」可當她想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出口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忘記了自己是個啞巴。
「美惠!美惠!你的嗓子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
馮嵐看著一追一逃消失在院子里的歐陽兄妹二人,心里為他們的重逢喜憂參半。只是同樣有了麻煩的馮嵐,已經顧不上其他了。
因為在她看向三個人僵持著的戰圈時,她居然發現一道特別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笛子,那是他曾經用過的,盡管,那並不是七煞噬魂笛。
「秋宇,那兩人是誰?」
「是濺血十三天鷹中實力最強的黑鷹和禿鷹,都是陛下的死侍。」秋宇虛眯著眼死死地盯住戰圈,一有不對,就會出手。
「什麼,他們是陛下的人?!」馮嵐就算累到將腦細胞全部殺死,也想不到今晚會是這種情況。
「怕是今天晚上的計劃,要被打亂了。」秋宇甚至還擔心,「也許陛下稍後就會到。畢竟有陛下的地方就必會有濺血十三天鷹,有濺血十三天鷹的地方,也自然會有陛下……」
然到了口中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發覺無法擺月兌困境的景陽已經擺好了姿勢,準備用他的家傳絕學——七煞笛音!
沒有七煞噬魂笛的七煞笛音,只會傷人傷己,依他現在的狀況,他怎能再用,難道他不要命了嗎?
景陽又何嘗不知,但他已經沒了選擇,倘若他就安安分分地呆在公主府,女皇會將他軟禁在公主府里一輩子!與其如此,寧為玉碎!能在這之前看了自己的母親也看到了她,夠了。
牽動著完美的手指,找準笛子上的音位,不知她是否會喜歡這樣的曲子……然在他計劃之外的,他居然連第三個音符都沒有吹出,似是重了千百倍的玉笛悄然從手中滑落,整個人更如同失去重心一般,從半空而墜……
落進了秋宇的懷里。結果還是滑倒在地。
「景陽……」馮嵐嘴中呢喃,「景陽!」心里卻攪著說不出的苦澀和痛楚。直到腦子清醒了意識跑到景陽的身邊。
半依在秋宇懷里虛弱的人,挑起重重的眼皮望了眼馮嵐,又仿佛是在望著一個相隔著很遠很遠的人。伸出去的虛弱的手,無論怎樣努力,也都還是抓不住對方。
馮嵐看著心疼,毫不掩飾的心疼,她不想再控制,她想就這樣抓住對方的手,讓對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她真實的存在。哪怕就在一刻,相信他的感情又何妨!
況且她真的不想嗎?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從離開公主府後,她顧慮最多的人,想的最多的人,究竟是誰?就算不想讓自己有感情,對對方好點兒又能如何。可惜就在自己下定決心的手馬上就要覆蓋住他手的冰冷時,女皇,來了。
「哼,嵐兒,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