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江南花易落 第三十七章 剪不斷,理還亂(下)

作者 ︰

秋風,吹走了繁花似錦,百鳥爭鳴的夏天。如此富有詩意的季節,松枝搖曳,祥雲展姿,彩絮飛揚,本該使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然而浪漫卻沒有眷顧那些為了愛情不停奔波的痴情兒郎,不甘寂寞如花如絮,迎著風輕輕搖曳,蕩漾似海,楚楚動人,更富氣宇非凡的浩瀚氣勢。

可就在此時此刻,甘為美人折腰而喪失了斗志的李世譽卻苦苦沉淪,只能舉杯澆愁,抽刀斷水。

「少爺,你怎麼醉成這樣了?」張福腳才剛踏進李府大廳,就看見李世譽舉著酒杯搖搖晃晃地向他走來,嘴里還念念有詞的。

張福欲上前去攙扶,卻被他一把推開,指著鼻子罵道︰「你,你是什麼東西?憑什麼管我?什麼事兒都辦不好,還有臉回來見本少爺我,都滾!」李世譽醉得昏了頭,全然不知道他的這番話對自小便看著他長大,疼他寵他勝過他父母的張福傷害有多大。二十幾年來,作為李府管家的他,一直恪盡職守,從未有過半句怨言。今日明知少爺是酒醉才說了胡話,可心里掂量一下,還是難過得要死。

少爺,果然還是為了嫣然姑娘變得意志消沉了!放任他再這樣下去,自己怎麼對得起當初將少爺重托于他的老爺和夫人。

可是嫣然姑娘對少爺的心意如何呢?就他看來,那嫣然姑娘絕非尋常人家的女兒,舉止投足間都透著貴氣。倘若她能嫁進李府,有她這麼個賢內助,就不愁少爺沒有振作起來的一天,得她相助說不定還能成就一番宏圖大業。

「表小姐什麼時候來的?」管家只顧著李世譽,這才發現了大廳里的她便客氣地問了一句。

表小姐苦笑一聲道︰「來了好一會兒了。」今天算她倒霉,好不容易說服爹娘讓她過來表哥這邊竄竄門,原本還想著能抓住機會好好與他培養培養感情的,不曾想,什麼便宜都沒佔到,他卻發起了酒瘋,更要命的是,就算是喝醉了,他口口聲聲喊的名字也不是她,可見在他心里,她什麼都不是。

張福點點頭,眉頭微微皺起,不悅地問道︰「芝兒那丫頭呢?怎麼沒在這兒照看著少爺?」

他這一問,表小姐有點心虛地別開了臉,卻依舊毫不在意地回答道︰「是我讓她走的,反正她留在這兒也沒用。」其實她想說的是,那丫頭留下來會礙著她的好事,誰想自己談情說愛的時候,身旁有個外人時不時倒下亂,那樣多不好啊!

听她這麼一說,張福顯然是不高興了。雖說她是李家的表小姐,夫人也一向對她疼愛有加,更有心撮合她與少爺的婚事,可畢竟她還算不上是李家的女主人,這樣越權管教起李府的下人來,是完全不把他看在眼里了。

「表小姐,少爺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是陪不了你了,你可以回去了吧!」張福沉聲道︰「若是表小姐執意留下來,那少爺就交給你照顧了。」

表小姐知道他那是在嚇唬自己,可人家都已經下了逐客令了,自己再怎麼厚臉皮,也不至于賴在這兒不走。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仗著有姑父替他撐腰嗎?若不是看在他好歹也是自己長輩的份兒上,依他的脾氣早就摔杯子砸椅子了。

「走就走,哼!」表小姐氣急敗壞地丟下這麼一句話便揚長而去。經此一事,她再也不想受那種窩囊氣了。反正自己又不是嫁不出去,可俗話說「酒後吐真言」,表哥醉後口中重復的「嫣然」,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子,竟迷得她表哥那般神魂顛倒。自己這回栽了這麼個大跟頭,若有機會逮到搶走她表哥的那個壞女人,她不會輕易放過她!

「芝兒」,待表小姐走後,張福立刻大聲喚來她道︰「芝兒,快扶少爺回房休息,再去燒碗醒酒茶來。」

小丫頭倒吸了一口冷氣,點點頭。可看著李世譽那凌厲的目光,她前進的步子還是不能穩穩落下。

只見芝兒小心翼翼地靠近他,還未伸手去扶,他卻怒得重重地拍響了桌子喝道︰「別踫我,誰要是再靠近我,我要了他腦袋。」

這回換張福震驚了,這還是他認識的少爺嗎?隨隨便便就要取他人性命,如此冷酷無情,難道愛情真能使一個原本那麼心地善良的人瘋到這種程度嗎?

張福擺擺手,無奈道︰「好了,芝兒,隨他去吧!你下去忙你的。」沒有他的準許,就算是他這個管家,也要耐著性子等待他心情好轉再說話做事,何況她這個小小的丫頭。

看來為今之計只有去求助嫣然姑娘了,張福微微垂下長睫,自言自語道︰「看少爺這般受傷,我這張老臉也只得再厚點兒了。」

事到如今,唯有讓自己鎮定下來,免得亂了方寸。想時張福已顧不了許多,跨出大廳,便以最快的速度趕至「客似雲來」。

「這不是李府的管家嗎?才剛離開,怎麼又回來了?」伙計看著氣喘吁吁的張福,愣愣地好一會兒才吐出了這幾個字。

張福微微偏過頭客棧內掃視了一下,滿頭大汗地問道︰「嫣然姑娘可還在?煩請你幫忙傳個話,就說我有要事找她。」字字預示十萬火急,看來事情真的是很嚴重了。

「怎麼了?」梧桐剛好從外面回來,這才踫到了他們,看著面色凝重的張福,不禁疑惑道︰「管家,你這是?」

「姑娘。」張福激動地抓住梧桐的手欲下跪道︰「姑娘你行行好,求求你家小姐去看看我家少爺吧!」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現在自己這樣低聲下氣,不為別的,只為了安撫他家少爺一顆受傷的心。

「管家,你快別這樣,我哪承受得起啊!」梧桐被他這一舉動嚇壞了,自己還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頓時手足無措,只好寬慰他道︰「有話慢慢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張福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抽回手抱歉道︰「對不起了,姑娘,我一時心急,嚇找你了吧!」沒想到自己這般沖動,她卻一點兒都沒有責怪他的意思,還好意安慰。想想自己都一把年紀了,還不如人家小姑娘遇事鎮定,真是不應該。

「伙計,麻煩你去請我家小姐來好嗎?」。梧桐一時間慌了神,冷汗直冒,此刻只能請公主出面了,不然自己還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不用了,我這就下來。「樓下動靜那麼大,公主怎能裝作沒听到。且不說這樣的房子隔音效果太差,即使好,就憑梧桐那大嗓門,想不知道都難。

都是熟人,也就沒必要那麼多講究了。公主蓮步輕移地走下樓道︰「管家,我跟你走一趟就是了。」說話間,沒人能看懂她的表情,是雲淡風輕,還是波濤洶涌,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小姐,我跟你一起去。」梧桐緊張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小聲道︰「我不放心小姐一個人,萬一出了什麼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公主笑著拍拍她的手道︰「傻丫頭,你跟著去,只會添亂,再說少爺這邊,沒人照顧著可不行。听話,在這兒等我回來。」小丫頭說話,從來都是心直口快,不過就她這豪爽的性子,在自己身邊倒不會惹出什麼麻煩,若是讓她一個人,鐵定招惹事端。

「我們走吧!」公主看了一眼張福,笑笑道︰「再晚,恐怕你家少爺要拿你是問了。」

張福微微點頭,他倒沒看出她還能有這般機靈可愛的時候。不過,相處久了,他便覺得這個少爺中意的女子的確看不出有什麼缺點,也許是掩藏得太深了,又或許她真的是完美到無可挑剔了。

「姑娘先請。」張福讓了讓身子,示意公主先走一步,自己緊隨其後。一路上,張福都不言語,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個明白,公主也不加追問,就這樣,氣氛變得異常詭異。好在,客棧離李府的路程並不遠,一會兒功夫,就到了。

「姑娘,你要當心了,少爺他醉酒後有點失常。」張福好心提醒,他已經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去迎接下一秒將要發生的,當然是始料未及的事兒。然而,作為他請回來不知是貴賓抑或只是普通客人的公主,卻不知該怎樣才能最大地幫到李家少爺,讓自己全身而退。

「舉杯澆愁愁更愁,抽刀斷水水更流。」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李世譽還在耍著酒瘋道︰「愛到情深處,方知情意濃,呵呵」

「他這樣,多久了?」公主只站在門外,卻沒有要進大廳的意思。其實,自己來的時候已經想到了會出現這種狀況,而她,向來是討厭男人喝酒喝得太多而失了分寸的。也曾經,她這樣批評過自己的父皇,那時候,或許只是一個女兒擔心自己的父親,可現在,她該以怎樣的身份去勸說這樣一個男人,他,與她毫無瓜葛,是這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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