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碎江南花易落 第四十三章 誰使弦斷,花落肩頭(下)

作者 ︰

「桃兒,你去收拾客房。」周紫涵朱唇輕啟,做了個請的姿勢︰「姑娘,這邊走。」說完上前引路,公主尾隨其後。

夜色如濃稠的墨硯,在一片靜謐祥和中深沉地難以劃開。月光隔著樹葉傾瀉而下,只留下道道參差斑駁黑影。周府里的小道旁滿是彎彎楊柳稀疏的倩影,猶如畫在荷葉上的水墨畫,荷塘中的月色並不均勻,卻淒美得令人心醉。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公主皺了皺眉,頗有感觸︰「多情易被無情傷,愛到深處愁斷腸。」就如她對李世譽的感情,早已丟失在了風中,想試著找回,卻難覓蹤跡。

「姑娘好才情,不過,貌似是收了傷,是為了哪個男人嗎?」。周紫涵冒昧地問了一句,自己對她是越來越好奇了。難不成又是個痴心難改的女人,正在飽受愛情的苦痛和折磨。

「讓周姑娘見笑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不提也罷。」公主淺笑一聲,愛得再深再真又如何,遇不到對的那個人總也是白搭。她帶著對李世譽的憤恨離開,沒有人知道,她的眼淚是為誰而流;更不會有人知道,她所有的牽絆都源于誰。

「姑娘,今晚就暫且委屈你住在這小小的客房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你見諒。」周紫涵輕推房門,轉而吩咐桃兒︰「桃兒,你在這好好侍候著,要像對待小姐我一樣地厚待于這位姑娘,明白嗎?」。

桃兒點點頭︰「小姐放心吧!我記住了。」她是著實喜歡公主這樣的女子,生得一張讓人看了一眼便難以忘記的俏臉,渾身散發出一種不可抵擋的魅力和光輝。她猜想她一定是個有故事的女子,至少,她很有內涵。

「小姐,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桃兒看了一眼滿臉迷茫的周紫涵,懂事地上前攙扶住她︰「晚點我再過來侍候這位姑娘。」

公主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算是默許了。

這一夜,公主獨立窗台,半刻都沒有合過眼。她從來不知道,她堂堂的雲國公主,能夠呼風喚雨,卻會迷糊到愛錯了人。她從沒有想過,自己也有痴情到這種地步的一天,越恨越怨卻越想念。

也許她真的就想這樣一直執迷不悟下去吧!

從前是不確定自己的心意,直到他冒犯到她,她是那般地生氣和在乎,那般地痛徹心扉。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心了。

翌日。

太子和小靈子到外面打听了一夜公主的消息,希望可以盡快把她找回來,免得真的會遭遇意外。

但是好像沒有絲毫的線索

李府已然去過,可是就李府的下人說,李世譽也不在,既然主人都不在了,他們也只好喪氣離開。

「梧桐,小姐回來了嗎?」。太子一回客棧,就往梧桐房內找去。

「沒有,倒是少爺你,一整夜去哪兒鬼混了?」梧桐很不滿意他們的行徑,有意指責︰「小姐失蹤,我已經焦頭爛額了,少爺你還給我添亂。」

現在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太子都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了,不過自己擅自出門沒打聲招呼,害得她擔心確實是他不對。

「梧桐,你別生氣嘛!」太子討好地說道︰「我這不也是擔心我妹妹,你家小姐的安危,才自作主張帶著小靈子去找她了嗎?你是個好丫頭,就大人不記小人過了。」

梧桐不屑地瞪了他不一眼,奇怪,他也轉性了,

宮中人皆知,太子是出了名地喜歡「仗勢欺人」,雖然手上的權力並不大,下人們也都不怎麼服他。可是頂著太子這麼個高頭餃,說句話,也還是沉甸甸,相當有分量和魄力的。

「少爺可把小姐找回來了?」梧桐對他的態度稍有改觀,不過語氣還是很冷很強硬。

太子臉一沉,有點不好意思地如實回答︰「一個晚上都白忙活了,要是在宮里,我還可以調動一些人馬幫忙,現在是勢單力薄,我也沒辦法了。我所擔心的是,妹妹會遭遇不測。」

想到此前她在他面前暈倒的情景,他的心里就有種難以言說的難受。

父皇母後那麼疼愛的公主,如果他不能保護好而讓她有任何的閃失,他該如何向他們交代。

「嫣然,你在哪兒?為什麼都不給哥哥捎個訊息呢?」太子感傷地自言自語道。

他寵她,不只是因為她是妹妹,他是哥哥。

他寵她,是因為她與生俱來就有被寵的資格,她當之無愧。

周府後花園。

「姑娘,我家小姐請你去大廳用餐。」桃兒走進客房,見公主還站在窗台邊,背對著自己發著呆。

公主轉過身,淺笑著︰「煩請你代我向你家小姐致聲謝,就說我不餓,讓她別等我了。」

「姑娘可是有什麼心事?」桃兒好奇地問道,若不是有心事,怎會像她這般心神不寧,看神色就知道,她的心事肯定跟那個她心里掛念的男人月兌不了干系。

公主愣愣,沒想到這丫頭竟和梧桐一樣能洞察出她的心思,既然人家都問起了,她也只能勉為其難地回道︰「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了一個很重要的朋友,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這不是托詞,她說的都是實話。自離開李府,她還不知道那李世譽怎麼樣了,會不會滿天下發了瘋地找她,還是說早已經放棄了對她的追逐,從此形同陌路。

桃兒知道公主口中所謂的朋友其實就是她鐘情之人,便不再追問下去,只是稍加勸說︰「姑娘,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現在你就安心留在周府,什麼都不要去想,這樣也許心里會好過許多。」

看著桃兒認真坦率的模樣兒,公主不禁想起了梧桐。她以為,除了梧桐,不會再有哪個丫頭像她那樣雖然說氣話來口無遮攔,卻心心念念都是為她著想,做事未免有點莽撞卻很會把握分寸。

「謝謝你,桃兒。」公主點點頭,不再言語,目光卻轉向了窗外的桃林。

桃兒擔憂地看了一眼她,心里明白此刻她最需要的便是一個人好好安安靜靜,于是悄悄離開了。

「小姐。」桃兒在前往大廳的路上正與周紫涵撞上了︰「姑娘說她不餓,,讓小姐先吃。」

「我早就料到了。」周紫涵冷哼一聲︰「到了我周府,還敢擺架子,本小姐親自去請,我就不信,請不動她。」

「小姐,你怎麼。」桃兒有點難以置信,昨兒個自己不是還對她客客氣氣的嗎?這才過了一夜,火氣就這麼大了,沖誰發的?

周紫涵得意一笑︰「別以為我眼里能容得下她,桃兒,你以為小姐我真有那麼好心,請她來我周府做貴客的嗎?她想都別想,怪只怪,她生得太貌美了。」想起她那張讓自己都動心的臉,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可是小姐,那位姑娘她是個好人,她。」桃兒被周紫涵的笑容嚇到了,臉色煞白︰「她沒招惹到小姐,小姐為什麼要那麼狠心。」

周紫涵狠狠瞪了她一眼︰「那又怎麼了?難道你胳膊肘還往外拐了?究竟她是小姐,還是我已經不是你主子了?」

桃兒嘆了口氣,沒想到小姐嫉妒心這般強。可是,她的確收留了她,這麼些年跟在她身邊,她也從未為難過自己。

「死丫頭,在想什麼呢?你是不是對小姐我很不滿啊?」周紫涵白了她一眼,心想這丫頭肯定是吃錯了藥,不認主人了。

桃兒剛想再辯駁幾句,卻听見遠遠傳來的縷縷琴聲,悠悠揚揚,帶有一種令人蕩氣回腸的情韻。

「酒乍醒,月初明,誰家小樓調玉箏,指撥輕慶=清,音律和平,一字字訴衷情。」周紫涵不禁感嘆︰「究竟是怎樣的一雙手,才能彈出這世間難得一聞的絕唱,猶如余音繞梁,綿延不絕。」

「恰似流鶯花叮嚀,又孤鴻雲外悲鳴,滴碎金徹雨,敲碎玉壺冰。听,盡是斷腸聲。」

回憶往事,只剩淒絕,和著淚水彈奏昨日,不禁,弦斷。

只有公主自己知道,琴聲里的情絲有如絮語千言,總也道不盡,說不明。

誰使弦斷,鋪滿愛的心間,依稀能听見心碎的聲音,伴隨一聲聲低泣,隨風飄散。

「李世譽,從此你我就如這斷了弦的玉箏,恩斷義絕。」公主起身,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他的身影,此刻,她的心在顫抖,早已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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