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思思躲在衛生間,不肯露面,她在懷疑到底是心軟了,還是被感化了?要不然這樣怕見到單夢捷本人。
捂心自問,心里亂亂的,搞不清楚丁點狀況。
藏身在衛生間的狼狽相,千萬不要讓人發現才好,她趴在門縫里瞅瞅,外面並沒有人,才放心地蹲在馬桶上,雙手扶著腮幫想心事。
今天是個例外,天氣不大適合釣魚,崔父沒有出門。
陳思思慌里慌張進入衛生間的樣子,令他生疑,听到夢捷說話的聲音,崔父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確,兩個冤家是不方便見面的,最起碼見面得有個思想準備嘛。
崔父不是個多事的人,家務事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萬事以兒子的終身大事為主,跟兒子過一輩子的人最重要,兒子的事情,就讓他自己定奪,自己不參加任何意見,免得將來過得不好了怪罪他,能少生一點事兒就少生點,家庭的和睦,家人的健康,比什麼都重要。
他也是經過一些事,經過一段時間的認真思考,悟出包容才是最好的辦法這個道理的,別說釣魚還真是修心養性的好辦法啊,他的暴脾氣收斂不少。
陳思思緊張地鑽進衛生間,如臨大敵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去揭穿,隨她去吧!想方便的事情,也只好憋著忍著。
陳思思蹲在馬桶上好一陣,閉著雙眼想對策。
她咬住下嘴唇想了半天,還是想不明白,這個時候單夢捷來到底什麼意思?是來看她笑話的嗎?
笑話她︰聊天的惡作劇被揭穿,機關算盡太聰明,反算了自己名聲落地。
笑話她︰寧願受到崔萌薦母親的排斥,受人眉高眼下,也要死皮賴臉不肯離開崔家。
笑話她︰沒人疼沒人愛,被崔萌薦趕出家門,住在旅館的鋼絲床上,生病住院,對了,生病住院時,她也來看過自己,有關單夢捷的事情,變得如此健忘,好像刻意遺忘似的,她對自己的壞記性都感到吃驚。
每次事情都是她惹起來的,最後都以慘敗而告終,失敗的地方太多,一一枚舉起來實在慚愧。
單夢捷來得真不是時候,在她最落魄的時候來,無事獻殷勤,這是在夸人歡喜呢!誰稀罕她來看的?多事!
無論單夢捷怎麼做,都不能心軟,心軟就意味著退出,意味著永遠失去心愛的人,以前所做的事情,等于宣告前功盡棄,舉起雙手投降了。
單夢捷在院子里,跟崔萌薦打完招呼後,手里拎著隻果和香蕉,笑嘻嘻地儀態大方的往進走,還沒有走進門就喊開了︰「爸媽--我來看你們了。」
崔母喜笑顏開迎出去的模樣,令人生厭,陳思思不服氣地撅著嘴,她來到崔家這些天,就沒有看見過,她老人家這樣對待過自己。
單夢捷欺人太甚!欺負人欺負到家里來了,而且是上門欺負,做得夠狠夠絕的,陳思思氣得發抖。
還叫爸媽呢,叫得真親熱,以為她是誰啊?叫你m個大頭鬼啊!離婚的女人,真不知道今天來到底想干什麼?陳思思恨恨地在心里罵著,鄙視人的眼神像個斗士,急促的呼吸鼓動著腮幫。
一會兒在崔萌薦跟前說看自己,一會兒又親口告訴崔家二老,說是來看他們的,兩面三刀,口是心非的惡毒女人,就說嘛,她會有這麼好心來看她嗎?除非太陽打西邊出來。
她是有備而來,必然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等著瞧吧,陳思思自信地堅持著。
單夢捷神態自若地走進院子,說話的語調沒有絲毫惡意,這樣做反倒激怒了陳思思,裝什麼好人呢?崔家人拿她的優點跟自己的缺點比,還比得少嗎?
她忍無可忍,狂怒地從衛生間沖出來,崔父好不容易等到陳思思出來,一個子扎進衛生間方便去了,外面發生的事情,他是一無所知。
趁單夢捷還沒有走進家門,搶夢捷手里拎著的水果袋子,邊搶邊說︰「我不稀罕你來看我,走開啊!」
塑料袋被一把扯破,水果散落一地,香蕉掉在地上摔壞一部分,裂開的裂開,斷掉的斷掉。
突發狀況,把毫無準備的夢捷給搞懵了。
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女人火氣真大,夠崔萌薦將來招架的。
跟她爭執沒有意思,所以,蹲只顧撿起香蕉和隻果。
陳思思更加遷怒于她,在這里裝什麼好人啦?就好好裝吧!看能裝多久?所以在一旁冷眼旁觀。
陳思思沖出來干了件極其莽撞的事,崔萌薦激憤地說︰「哎--你有沒有搞錯,這是在我家唉,你有什麼權利亂扔東西,你瘋了嗎?」。
听到崔萌薦說到‘瘋’字,陳思思狂怒地喊道︰「我就是瘋了,我就見不得她無端來獻殷勤,我瘋了,也是她給逼瘋的,我告訴你!」陳思思指著夢捷的鼻尖,悲憤地大聲喊著,接著跑進屋子里,重重地踫上臥室門,伏在床上傷心哭泣。
陳思思悲憤地哭,不是為了別人,是為自己,每次都是她尋釁鬧事兒,最後一敗涂地的還是她。
陳思思今天現場又輸掉一招,崔萌薦慍怒瞪人的眼神,真是恨透了她。
不是她不想學乖巧一點,是單夢捷不給她機會,做事情總是莽撞出錯,處處受人于把柄,招人厭惡,也是單夢捷給害的,是她太無恥,才使她顯得被動,顯得一無是處。
崔母看見摔了一地香蕉隻果,急忙幫夢捷撿起來,同時厭惡地說︰「無緣無故地摔壞人家的東西,還委屈地跑進屋子里哭,夢捷啊,見過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嗎?她在耍大小姐脾氣呢,別理她,讓她哭去,哭死都沒人理她!」
崔萌薦幫著拿水果,手上拿不下,揭起自己衣服兜著。
陳思思恨透了單夢捷,她不來時還好點,他雖然對人很冷淡,骨子里卻沒有憎恨的意思。
單夢捷一來,不但不在包容她,心里更沒有安放她的位置。
陳思思這樣一鬧,夢捷被鬧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對,惹著她了,所以,不好表態,撿回水果後,靜靜地坐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關鍵時刻,往往不說話的人,才是最厲害的人。
夢捷只想拼命地對別人好,這件事情本身沒有過錯。可是被陳思思往歪處一想,她倒成了善于使用這種手腕的人,頃刻間讓人愧疚,使對方無地自容,讓對手甘拜下風,俯首稱臣,陳思思斷定自己差一點就淪落成甘拜下風這種人了。
能跟情敵左娟言歸于好,想必她一定有過人之處,只是她還沒有領教到而已。
突然間覺醒了許多,堅持幾年的執著,苦苦尋覓的幸福和愛情,被沒有說一句話的人,輕易瓦解。
崔萌薦處處護著她,看人的眼神都跟看她不一樣。
越是這樣越想不通,越想不通越想干壞事,自然規律物極必反!
不能就這樣讓他們輕易得逞,激憤的眼淚順著陳思思的眼角流下來,有什麼好懼怕的?不怕!不用怕!大膽地站在她面前,看她還有什麼能耐,盡管使出來。
可悲的是,她把自己逼進死胡同,還不知道錯在哪里。
單夢捷安靜地坐在客廳里,陳思思覺得她像只惹了事的小貓,只不過藏起了鋒利的牙齒和爪子,表面上看起來風平浪靜,內心正澎湃洶涌著呢,陳思思毛焦火辣,思潮翻滾,難以平靜地猜測著對方。
其實此刻,用心如止水來形容夢捷的心情,毫不為過,她已經不再跟別人爭什麼,因為,崔家人沒有跟她爭兩個孩子,她已經知道感恩了。
單夢捷跟崔母嘮嗑,親熱地說著貼心的話,情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笑得依然那麼燦爛,發生這麼多事情,虧她還笑得出來,真是深藏不露啊!
觀察了半天,看不出端倪,陳思思實在不了解,單夢捷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了。
崔母遞過香蕉說︰「夢捷,再吃一個,已經摔到地上,別嫌棄啊,趁新鮮,趕緊吃了,不然就放壞了。」
「媽--我吃不了這麼多,叫大家一塊兒吃吧。」單夢捷剝的幾塊香蕉皮,整整齊齊地擺放在茶幾上。
陳思思在里面听得真切,听听!她還在叫媽呢,沒有人關心她生不生氣,沒有人招呼她吃不吃香蕉,這個家里的所有人,當她是空氣,不存在一樣,她呼吸急促腮幫鼓動,快被氣死了。
這時傳來崔父的聲音︰「夢捷,如果有時間,常來走動走動,把雪兒淼兒帶過來,讓我們瞧瞧。」
「這個星期天,我就帶他們過來看望你們。」
「那好啊,我好長時間沒有見到他們了,順便叫上親家和親家母一起過來,我們一起吃個便飯。」崔父是性情中人,感情豐富脆弱,說話時,听得出來,嗓子眼兒里有點哽咽。
「好吧,我盡量吧!」單夢捷知道,即使答應,父母親不一定會應邀而來,父母親反感崔萌薦做的這些事情,已經傷透了心,對他不抱任何希望,暫時是不肯原諒他的。
陳思思躲在簾子背後,仔細地听著他們說話,崔萌薦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尖銳的眼楮。
將來跟她過一輩子的人是崔萌薦,崔母怎麼說,崔父怎麼做,沒有太大的關系,但是,不能不在乎他怎麼說怎麼做。
可是,這個崔萌薦,簡直太不爭氣了,雖然在一旁沒有插話,看人的眼神,那個深情啊,簡直一往情深吶,這些行為,再次刺激到陳思思敏感的神經。
她受不了,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摳出來,實在看不下去,索性坐在床沿邊上趴下,煩惱地扯出被子捂著頭。
單夢捷剛進門時,還想得好好的,是自己害得雪兒沒有父親,內心存著一絲愧疚。
這會兒听到送孩子過來的話,從單夢捷口里出來,心由不了自主地馬上變了卦,收起了唯一的一絲善良和愧疚,心里面充滿敵對情緒。
真讓孩子來見崔家人,只怕孩子成了單夢捷想見崔萌薦的借口。
有孩子就不得了了嗎?下個星期就帶過來,這件事深深地刺痛了她,她跟崔萌薦還沒有結婚,當然不可能有孩子,真笨!怎就沒有想到,只要她有了崔萌薦的孩子,也許他的家人就會對她好一點呢。
不會圓滑的為人處世,處處吃虧,就是她失敗的原因。
錢借出去收不回來是這樣,跟人結婚自由受到限制,也是這樣,死心塌地跟一個人,還是這樣,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說出來都是這樣,做人真夠失敗的。
她必須學會攻于心計。
從今天開始,單夢捷有她的溫柔砝碼,陳思思有一系列對策,看誰能笑到最後,才是最後的贏家!
想收買人心,辦不到!今天先來破這第一招,向單夢捷學習,現學現賣,照貓畫虎,難不成學都學不會了?
她擦干眼淚,裝著沒事似的走出去,招呼夢捷說︰「夢捷姐,剛才實在對不起啊,我去給你倒水賠不是。」
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崔父對她刮目相看。
水放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崔萌薦的臉色似乎變得好一點。
崔母在一旁冷眼旁觀,她絕對不相信,一個固執的人會這樣快改變過來的。
接著打掃衛生,拼命掙表現,把香蕉皮小心地收起來,放進垃圾桶里。
見陳思思情緒穩定沒事了,夢捷找了個借口要離開,全家人出來送行,夢捷推辭說︰「爸媽--你們都別出來了。」
「我去送送她。」崔萌薦有話對夢捷說,所以爭著去送她。
事不湊巧,夢捷走的倉促,剛才接電話時,手機放在茶幾上忘記拿,崔母急匆匆跑出來送手機,跑得太急,香蕉皮踩在腳下,一個趔趄身子傾斜,啪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哎呦--哎呦喂--」專心疼痛,雖然感覺不妙。
手里還緊緊攥著夢捷的手機,看看手機沒有摔著,忍住疼痛給夢捷遞過去說︰「夢捷--手機還好好地,給手機。」
「媽--手機摔壞是小事,人摔著可不得了,趕緊看看哪里摔著沒有?」夢捷急忙上前想攙扶,可惜崔母身子太重,未能如願。
「我沒事兒。」崔萌薦趕緊在另一側扶起母親,二人合力扶起來,這一扶起,腿部的問題出來了,母親拼命咬緊牙關,咧著嘴,痛苦地申吟著,沒走幾步,滿臉流淌著黃豆顆粒大的汗珠。
「媽--你咋的啦?走路也不知道小心點。」
「快叫救護車,我的腿好像摔壞腿了。」
「媽呀--你踩著香蕉皮了,誰這麼缺德,把香蕉皮扔在過路的地方?」崔萌薦瞅著陳思思問。
「我沒有。」陳思思緊張地回答。
「我就奇了怪了,香蕉皮會長腿跑到這里來嗎?」。崔萌薦懷疑地說。
「是剛才掉在地上的香蕉,沒有撿完。」崔母在一旁提醒說。
崔萌薦憤怒地揚起手,準備打人,陳思思嚇到了,連忙說︰「不,不是我,真的--我不是--故意的。」又惹禍了,陳思思慌張地說話結巴起來。
「萌薦,不要再責怪她,我們快把媽送進醫院要緊。」夢捷在一旁催促說。
「哎呦--哎呦--」崔母一瘸一拐地走路,痛苦地申吟著。
「媽堅持一下,我扶你過去坐下,你再忍耐一會兒,我打過電話,救護車應該馬上就到了。」崔萌薦看見母親難受的樣子,著急心疼地說。
單夢捷本來打算離開,可是,崔母為了給自己送手機,才出了事兒,她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丟下她不管,所以在一旁靜靜地陪著崔母。
崔父听見外面的動靜挺大,跑出來一看,傻了眼,老伴兒出事,他也著急的守候在身邊。
陳思思惹了禍,跑回屋子里哭去了。
崔萌薦追過去不依不饒地質問她︰「陳思思--你是不是想把我們家給害慘才肯罷休啊?」
屋子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陳思思嚇得腿腳一軟,倒在崔萌薦懷里︰「萌薦,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太愛你了,才跟單夢捷較真的,我不是故意要傷害你母親呀,你不要恨我,好不好?」
「我不想看到我的家人受到傷害,也不想看到你受傷害,所以才造成今天對母親的傷害,都是我的過錯,我怎麼能夠怪你呢?算了,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醫院照顧母親。」
「我也要去。」
「你照顧好自己吧,醫院里有我和父親照顧就行了。」崔萌薦責怪自己多余責怪別人,這件事情要怪也只能怪他,沾花惹草,惹上陳思思這顆執著的花草。
夢捷說得對,先給母親看病要緊,其他事情,等母親好了再說。
外面120的急救車,烏啦烏啦地響著警笛聲,母親被車上下來的護士醫生抬進救護車,夢捷和父親先後上了車,崔萌薦急忙跑過去跟車走了。
陳思思躲在窗戶前,悲憤交加地看著單夢捷跟崔萌薦一起離開,視線慢慢變得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