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捷回到家里,對著鏡子看著自己如刀削般的臉龐,不免憂傷和難過起來,這張臉曾經是那麼光彩照人,靚麗迷人。
現在,這張臉上刻滿歲月的烙痕,刻上磨難的創傷,眼神里盡是憂傷,面對外人,卻要拼命擺出一張做作的笑臉,這是怎麼樣一種言不由衷的表情啊,她很難受,覺得有些虛偽和勉強,有時候難受的想大哭一場,到空曠的地方,高聲喊叫幾聲,以釋放藏在心中的那份壓抑和落寞。
每到這個時候,夢捷輕聲地對自己說︰不可以垮下去,不可以一蹶不振,不可以放棄生存的希望,不可以,不可以許多個不可以在她心中衍生。
遇到逆境中的困難,必須自己面對,自己解決,靠任何人都是沒有用的,想解月兌,必須從內心的苦痛中擺月兌出來,走出內心的沼澤地,才算真正拔出來,才能真正得到解月兌。
以前見過她的人,都說她瘦了很多,家里面出這麼多大的事,能不瘦嗎?就算是個鐵打的人,也該累垮,累得心力憔悴,何況她是個剛剛從沉睡中蘇醒過來的病人。
她所忍受的痛苦,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母親買了些菜,輕輕地走進門,她以為夢捷還在睡覺,或者在電腦前,忙她的工作,怕打擾她,所以干任何事情都是輕手輕腳。
夢捷听到母親輕微的開門聲,推著滑輪車到門口迎接,她要練習著多做事情,盡量把困難減少到最低點,把深深的痛苦壓在心底,努力給別人一張笑臉,不能把自己的陰暗面,強加給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母親。
父親去世後,對母親的打擊很大,母親臉上失去往日溫暖的笑容,話也少很多,夢捷盡量多的陪著母親,共同翻過這道坎。
看著母親進了門,夢捷急忙迎上前說︰「媽--東西放在我的輪椅上,我去廚房摘菜,你坐下歇會兒吧。」
「我不累,看看你的臉色,多難看,你還是要注意多休息,我剛才出去買了兩匹肋骨,給你炖排骨湯,我買的是土豬肉,糧食喂的豬,肉特別鮮香。」母親心疼女兒,自從把她接回家中,每天都給她做營養品滋補身體,為了給女兒吃好點,錢在母親手中,這幾天就是一張紙,花再多的錢,根本不在乎,做母親的心,在兒女身上,寧願虧待自己,舍不得吃喝,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寧願都花在女兒身上。
娘倆沒有經濟來源,女兒回來短短的幾天,錢就用光了,這個情況,不能讓女兒知道。
她私下想辦法,悄悄把盒子里的金首飾,拿出去賣,由于給的價錢太低,她沒有舍得賣掉,打算等到有合適的機會,再拿出去變賣。
回來後,在衣櫃里翻出一堆暫時不穿的舊衣服,用包袱裹起來,找到一根長繩子,推著自行車出了門。
崔萌薦幾天沒有過來看望她,夢捷很想他,天天盼著他突然出現在自己眼前。
崔萌薦的母親跳完集體舞回家,熱的大汗淋灕,鑽進洗澡間沖涼,然後穿著睡衣走出來,頭發上的水珠,順著脖頸流淌到胸部,她用毛巾擦干身上的水後,取出夢捷用的粉質臉霜看了看,然後涂模在臉上,臉部頓時白淨了些。
一個殘廢人,用這樣高檔的化妝品,真是可惜!擦白了給誰看?崔母心里面嘰咕著,心里極端不平衡,一點兒也不舒服。
她臉上的皺紋最近少了好多,都是使用的這個面霜,做城里人真好,房子大套干淨,連臉上的皮膚,都開始變得白皙,看上去比以往年輕幾歲,往日正眼都不看她的丈夫,也忍不住停下來,多看她幾眼。
崔萌薦推開房門,一股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他以為是夢捷回來了,急忙推開洗漱間虛掩著的門,夢捷不在,母親正在動用夢捷的東西。
他笑著對母親說︰「媽--你用吧,用完了,我再給夢捷買去。」
母親立刻一臉的不高興,對兒子說︰「不用給她買了,婚都離了的人,糾纏在一起,有啥意思啊?」
「我的事您就別管了,待會兒,我過去看看她。」
崔母站在洗漱間門口擋著說︰「不要去,你敢去,我就死給你看。」
「媽--怎麼啦?這是--」
「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崔母沉著臉,不高興地阻止著。
崔萌薦很孝順,母親說的話,就像皇上下的聖旨,從小到大,不敢違抗,盡管心里很想看夢捷,怕惹急母親,只好暫時不提此事。
管得住人,卻管不住他的心,他太想念夢捷,幾日不見如隔三秋,他必須今天見到夢捷,一定要見到她,下了班,他就悄悄騎著自行車,來到夢捷家附近的馬路上,汽車停在家門口,使了個障眼法,免得母親因為看不到汽車,胡亂猜想,跟他找事。
風吹得樹葉嘩嘩響,時而有葉子飛落下來,掉在夢捷母親的頭上,她摘掉樹葉,顧不得理被風吹亂的頭發,繼續往繩子上懸掛著帶出來的那一大包衣服。
崔萌薦騎著自行車,在路上慢悠悠地趕路,他的視線順著樹上的落葉望下去,心里突然酸酸地,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兩棵大樹下,有人在賣舊衣服,繩子緊綁在兩棵樹之間,衣服雖然是舊了些,但是,做工極其考究,其中有一件夕陽紅色外套,看起來有些眼熟。
崔萌薦正在思考在哪里見過,忽然听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賣︰「大家過來瞧瞧,這些衣服都是我珍愛在衣櫃里,舍不得穿的衣服,你們看看這件,還有這件,做工多考究,不是家里急用錢,我才舍不得賣掉它們呢。」
叫賣的婦女身邊圍了幾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做工這麼好,賣了多可惜呀!」
「這衣服花色漂亮,我喜歡,多錢一件?」
「不貴,五百多買的,才買一百。」
「能再少點嗎?八十你買嗎?賣了我就買,不賣就算了。」
「不如這樣吧,你再加十元,我少你十元怎麼樣?」
「嗯,差不多,給我抱起來吧!」
崔萌薦在一旁看得仔細,這件衣服是他跟夢捷一塊逛商場,給丈母娘買的,難怪剛才看到眼熟。
崔萌薦沖過去,一把抓住衣服不松手,說︰「媽--你怎麼把我們給你買的衣服賣了?」
「我衣服多,穿不過來,放在家里佔地方,拿出來賣了,還能變成錢使用,這位阿姨,來,我給你包起來吧。」丈母娘遞給別人的一瞬間,崔萌薦心疼死了,其實這件衣服,他花了八百多塊錢買的,回家報價五百多,以前就怕丈母娘怪自己不會過日子,亂花錢,九十元就這樣賣了,實在可惜!
崔萌薦急得上火,急得直跺腳,搶過衣服來留著,被買衣服的阿姨,一把搶回去,白了他一眼,說︰「價錢都談好了,給我包起來吧!」
「媽--您不能賣這件衣服,這是我和夢捷給您買的。」
「這不是萬不得已嘛!你不要瞎攪和,快回去看看夢捷吧!」
「媽--你跟我回去,咱回家商量,我幫你收拾攤點,咱們不賣了,我們一起回去。」崔萌薦二話不說,收起衣服包起來,解掉繩子,把衣服捆綁在自行車上,督促丈母娘一塊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