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束光芒落在他們的面前,一男一女下了飛行法器。
所來的男子也很年輕,二十多歲,著半舊不新的湖色窄袖緊身長衫,幅巾束發,幅巾兩端絲帶披于髻下。背負一空劍鞘,外表溫煦儒雅,帶有幾分蕭索,似經歷了風霜。
來者正是阮泊遠,他已望見佷子阮廣明,走至只有幾步之遙時,裹足止步,難以再前行。
阮泊遠逆光而立,面容深暗,辛唯霧眯著眼楮沒辯出他的表情。這一高一矮兩人,兩兩對視。
先前來的青年男子瞧這兩人煞是有趣,忍不住笑出聲,說︰「望吧,望吧,阮泊遠你現在就兌現來之前的承諾,找著你佷子,你把那圖樣送予我。」
阮泊遠應聲微笑,走轉到那男子身邊,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掏出一張疊了數層的紙張給了他,低聲和他講了幾句話。
男子聳肩甩開阮泊遠的手,說︰「我倆不須講這樣,我听著酸。」
「李礬青乃結丹後期,壽元將盡,已然瘋狂,而這空間縫隙又萬般危險。孫亨信,你能來此助我……」
「老子想來就來,不想來便不來。沒這多目火神劍圖樣,老子多半不會來。」孫亨信眼見著阮泊遠一欠身似要向他拜謝,大叫︰「到你佷子那去,說上幾句酸話,我們速速離開。」
「不對!」那女子以手指天,突然厲聲道。
阮泊遠、孫亨信一驚,向天一看,臉色俱是一變。
孫亨信一拍腰間皮囊,憤然甩出飛行法器,踏上去就要飛。
阮泊遠一把將他拽下︰「晚了,已經閉合了!」
「怎麼辦?李礬青已經受創,我還以為他會躲在某處療傷,誰知他也不要命了,這麼快找到這里,閉了出口。」女人皺眉道。
阮廣明才說的女子不適合做劍修,這下就來了一個劍修女子。明知他三人為某事在傷腦筋,辛唯霧卻沒心思關心,只是懷著一顆敬仰之心,仔細打量著那女子。
只見那女子一身緊身勁裝,一只精美的劍型發簪將一頭青絲挽成男子發髻,膚色偏黑,容貌俏麗,身姿挺撥,透著凜凜的殺氣,像一朵黑牡丹,又像一頭蓄勢的母豹。兩種矛盾的美,奇異地融合在了一起。
辛唯霧內心如波浪拍天般翻滾,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時刻想著跪下來求拜師,怎奈阮廣明不贊同,在心里激烈地天人交戰。
三個劍修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會。
最後,阮泊遠冷聲一笑,道︰「李礬青不要命,想命喪于此地,我們何必替他著急?」
孫亨信和那女子問什麼意思。
「前番我們纏斗,師伯傷得他絕對不輕。此時他不是打坐回復耗損的靈力,止往傷勢,而是再施禁制閉合空間。他已然瘋狂,做不了正確的判斷了。如不出我所料,他很快會進來。」
「讓他有去無回!」三人對視,劍修特有的狠勁一激而燃。
遂各自坐在一處,打坐回氣,做戰前的準備。
一輪大如房屋的明月低懸天空,把面對面坐著的阮家子弟罩在其中,環形暗紋清晰可見。
阮廣明拿出一把小劍在放在阮泊遠的膝下,說︰「這是家里給你準備的,你缺一把備用的本命寶劍。」
阮泊遠握劍在手,輕然一抖,小劍變成一把灰光精綻的長劍。
說了一句「泊遠不孝。」將長劍插入背後的劍鞘里。
「我亦不孝,連累家族因我而覆滅。」阮廣明說。
「不然,我們家積弱已久,仍不願退出修仙界,早有預料會是這樣的下場。」阮泊遠說,「阮家在凡人間襟韻風流,人才輩出,胸中萬卷,筆下千軍,門前佳賓如雲,帝皇問道倚仗。小小一個機緣,即拋卻數百年家業,來這修仙界求仙求道。長期以來未有建樹,與人間相比真是顛倒了天地。必有覺悟。」
阮廣明欲再說,阮泊遠止住了他,問︰「此處不是凡人間,而是修仙界,一切以實力定榮辱生死成敗!你且說李礬青為何只留你一人性命?」
阮廣明遂將李礬青欲煉培嬰丹等等事,述與他听。
「你說那小姑娘也是淨靈童身,李礬青煉丹需兩個淨靈童子做丹人?」阮泊遠目光灼灼地盯著阮廣明。
阮廣明臉色微變,說︰「是的。」
「你當日知曉,為何不尋機殺了她,李礬青自然要重新找一個,你的境地絕沒現在這般凶險。」阮泊遠說。
「我不可能這麼做!」阮廣明說。
「心慈手軟,你當這里是儒家天下?!」阮泊遠說。
「她有恩于我。我若殺她,那我與李礬青有什麼區別?」阮廣明說。
「阮廣明,試問高階修士哪一個手中不是血債累累?走到最後,誰人腳下不是白骨森森?」阮泊遠說。
「我已立志,此生追求大道而不休,我殺了她,結金丹、結元嬰的心魔如何能過?」阮廣明說。
听了這話,阮泊遠語氣登時緩和了下來,沉吟了一下,說︰「你有此志向,很好。如若我結丹無望,我願放棄修行,娶妻生子,重振家業,世世代代恭養你。」
辛唯霧全然不知,這兩人的幾句言語而已,自己已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她蹲在枯木堆埋頭翻找,她終于想起肥仔來了,冒出一身冷汗。
今天白天的時候從高台上掉下來,腦中一片空白,完全忘記了肥仔,不知道它是不是摔死了。
孫亨信用法術清理過地面,一覽無遺,空空蕩蕩,哪有肥仔的身影。她只有撲在枯木廢墟里找,辛唯霧越找越急。
「怎麼了?你在干什麼?」阮廣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已經結束了與阮泊遠的談話。
辛唯霧一回頭,看見阮廣明傾身關切的臉,眼淚花花地說︰「怎麼辦,肥仔找不到了。」
「你真笨。」阮廣明反而是一笑,說︰「你在它們身上是下了精血禁制的,你只須用你的神識感知一下,就知道它們在何處了。」
辛唯霧轉涕為笑,連忙凝神靜氣,用神識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