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須臾,二人已到紫竹林所在的山腳下(重蓮曲18章節手打)。
只見一座蒼翠山峰頂端驀地鋪陳著一片紫色竹林,在雲霧中若隱若現,朦朧幽幻,無端地讓這座看似平淡無奇的山上生出些渺渺仙氣來。
若再遠些觀看,仿若綠色塔基上綴著一塊紫色的寶石,耀眼奪目卻又美態天成。
從山下向上望去,是一條筆直而上台階,階數眾多已無法目測得出。
台階的走勢伴隨著山勢的險峻也變得陡峭起來,其盡頭延伸進入那片紫色竹林,消失不見。
不敢想象若是沒有法力,單單憑借腳力要多少時辰才可以爬完這些台階,最終進入紫竹林,如此修設,倒真使得紫竹林並非泛泛之輩皆可造訪之地。
山下守門的仙婢看到來人是辰遠,便沒有阻攔,面帶笑容且恭恭敬敬地打開山門,迎了二人進去,像是與辰遠十分熟稔的模樣。
煜珩對此也是訝異非常,只覺辰遠自己殿中的仙婢與他也不是這番模樣,這可以說明恐怕辰遠見這位仙婢的次數比自己殿中的那些還要多,並且這紫竹林中的主人對與辰遠的到來也是十分歡迎的。
鶴仙靈羽,那位傳說中性情冷傲的女子,也並非十分絕對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有時候一個人冷漠也許並非源于自身的性情,只是源于所面對的人(重蓮曲第十八章紫竹林之行(下)內容)。
煜珩忽然想起水明澤上所遇到的那人,一襲白衣,溫潤如玉,修為高深,對著自己卻總是面無表情,冷淡拒絕的樣子。也許他本身並非性情古怪,只是遇到自己,不歡迎自己罷了。
思慮間,煜珩已隨辰遠御風行至一個竹榭前停下,他看到竹榭上書「紫榭」,看來便是這竹榭的名字了。
進入紫榭發現空無一人,只有一張臥榻,一方石幾空落落地靜置其中。
煜珩不禁回頭看辰遠,只見他此時已是一副難以置信的驚訝表情,辰遠一貫平靜無波,冷淡漠然的臉上難得出現這樣激烈的表情。
「靈羽……平日里這個時辰她便是在這里的……上次也與我說好了的……」辰遠不斷地環視著紫榭,嘴里喃喃地說著,像極了一個迷了路,然後失魂落魄,不知所措的孩子。
這樣的辰遠,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表情這樣的喃喃自語,也許在他人看來平常無奇,但他知道這所傳達的是一種濃濃的依戀,當所依賴的一時沒有出現在眼前,一時抓不住,便會如此。
他會知道這些,不僅是因為他看慣了平日里辰遠的樣子,還因為他自己也曾經歷失去一種依賴。
他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記不清怎樣幼小的年紀,自己一覺醒來,跑遍了自己家中所有山頭,卻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娘親。
最後,黃昏時分,他還是回到家門前桂樹下的石凳上等,他知道娘親平日里這個時辰便是在這里等出門玩樂的自己回家。
他等到月上枝頭,然後月上中天,然後月落,然後黎明的曙光撬開最後的陰霾。直到父親過來將已經累得睡著的自己拍醒,他才知道,原來,他一直都沒有等到自己的娘親。
回憶是被一陣樂聲所打斷的,煜珩忽然驚醒,只覺那樂聲是從距離紫榭一段距離的竹林深處傳來。
細細聆听,只聞這樂聲竟有五種樂器的共同演奏,如果他沒有听錯,便分別是七弦琴、簫、箜篌、鼓和鈴。
五種樂器在演奏之人的操弄下,飄溢和諧美妙的樂曲,在竹林間的清風中回蕩,顯得空靈而唯美,每一樣樂器的特點及優勢似乎都被發揮到極致,使得它們的和聲是如此的高妙而不容置喙。
煜珩不禁心中喟嘆,這五位演奏的樂師的技藝恐怕六界中都難有能出其右之人,他們之間的默契與配合恐怕也是這世上都無人能敵的吧?今日得見如此高超的技藝,天庭中那些六界敬仰的樂師就忽然都相形見絀了。
辰遠似乎也被這樂聲吸引了注意,與煜珩對望一眼,于是兩人皆從紫榭飛出直向樂聲的源頭掠去。
二人行至竹林深處的一處竹榭時,樂聲清晰高漲,便是源頭了,于是緩緩落地,走向竹榭門口,只見門扉輕扣。
煜珩正要上前叩門,卻在前行了兩步後又退回原地與辰遠一排站著。
「這個竹榭被設了結界,我們的修為還不能靠近。」
煜珩輕聲對辰遠說著,心里也是十分震驚,自己的修為並不算淺,六界內法術所設的各種結界,不管如何艱難,總歸他是解得開的,斷然不會出現如今單單靠近幾步都不能的地步。
能設出這個結界的人當是有著怎樣高深的修為和強大的法力?而如今六界中還有這樣的人嗎?
听到煜珩的話,辰遠也是一驚︰「什麼結界,如此高深?!」
似乎听到動靜,竹榭內的樂聲漸漸止住,空寂的竹林忽然陷入一種詭異的靜默,兩邊似乎都在沉默著等待對方先開口(重蓮曲18章節手打)。
「呵呵,不知二位是何人?」竹榭中一個男子的聲音悠然問道。
聲音雖然很輕,但是煜珩和辰遠卻听得清楚,可見那個男子是用修為傳遞了聲音,二人頓覺此人非等閑之輩。
「我是仙界的火神煜珩。」
「我是天庭的星宿君辰遠。」
二人僵持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坦然相告。
「辰遠?呵呵,不想你還來到這里了,怎麼這麼多年過去就只做了一個星宿君?堂堂天帝的兒子,竟是如此,呵呵!」竹榭中的男子忽然笑起來,語氣里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辰遠忽然有些茫然,自己雖經常前來紫竹林,但卻從未到得這個地方,更沒有與此人接觸過,但他卻似乎十分了解自己的樣子,難道是靈羽與他說起過自己?
「火神煜珩?稀奇稀奇,仙界竟也有火神了,哈哈哈……」不待辰遠回應,那個男子忽然又大笑著說道,仿佛听到了什麼荒誕離奇的笑話。
「我們是听到樂聲尋至這里的,不知您是何人?我只知道這紫竹林只住著鶴仙靈羽。」辰遠對與竹榭內的男子的笑聲忽然有些不耐,冷然打斷。
「紫竹林里只住著鶴仙靈羽?呵呵,看來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既然這麼多都不知道,那便也不差‘我是何人’這一個。」男子對于辰遠的冷然不以為意,口氣中仍帶著笑意。
「可是……」煜珩只覺此人十分難應付,語氣雖友善其實卻是帶著戒備,決定還是要探听清楚。
「靈羽今日不在紫竹林,你們若無事,便快些離開罷,勿要再打擾我奏樂。」男子忽然冷冷打斷煜珩的話,下了逐客令。
「你說這里奏樂的人只有你一人嗎?」。
煜珩雖然被打斷,卻仍然被男子的話激起了強烈的好奇心,本以為五種樂器要一起成曲必是五人同時演奏,不想演奏的卻只有一人,這簡直不可思議,且不說那樂曲美妙動人,絕世難遇,單單一人能同時演奏五種樂器已是六界中聞所未聞的絕技。
「是又如何?」男子似乎覺得多次一問,並不覺得這個問題值得深究。
「你說靈羽今日並不在紫竹林?」辰遠對于煜珩的問題似乎並不感興趣,他只是十分驚訝靈羽竟然不在紫竹林。
這一千年來,靈羽一直固執地恪守著一個原則,那就是不踏出紫竹林半步,就連出林相送也不可,自己也曾多次追問原因,靈羽卻總是不答。
可是今日她居然離開了紫竹林!發生了什麼事?而她又去了哪里?
「嗯。好了,明日她才回來,你們既是來尋她,那便明日再來吧!」男子有些不耐地答道。
「她去了哪里?」辰遠忍不住追問道。
竹榭內樂聲響起,男子再無回音。
二人各自輕聲嘆了一口氣,對視一眼。
「我們走罷。」煜珩道。
辰遠再次望向竹榭內,似乎想要努力看清楚什麼,但竹榭內只是漆黑一片,仿若無人,卻只有不斷流溢出來的樂聲提醒著他剛才與竹榭內男子的對話並非夢境,一時間他陷入一種無可名狀的落寞。
終于辰遠轉過身,二人一起飛離紫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