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姬請起(重蓮曲第一百三十八章獻舞內容)。」一個仙婢的聲音響亮地傳遍整座大殿,余音幽幽地來回飄蕩著。
浣妍起身,將交握的雙手從頭頂緩緩降低,及至眉角,雙手一松,兩只手臂自然垂落,連帶著寬大袍袖從面上劃過,終于將藏了許久的一張臉露出。
大殿內頓時涌起一陣唏噓。
「果然是遠天姬!!!」
「你看,她有一張與辰遠殿下一模一樣的臉,她就是天姬!!」
浣妍靜立在大殿中央,微微仰頭,遠遠看見帝後正坐在高台上,二人皆是寶相莊嚴地坐著,待人群唏噓聲減弱才露出細微笑意。
用力將他們望著,離得這樣遠,浣妍還是不能看清他們的目光,看不清他們,她的父母,此刻是否正在愛憐地瞧著自己。
原本這該是一場至親的團聚,她該緊緊地依偎在爹娘懷中,接受眾人的祝福。
可是,她是天姬,她的父母是天帝天後,于是她和他們只能在眾人的眼光中,這樣遠遠地對望著,誰也瞧不清楚誰。
這樣的團聚,其實更像是做給別人看。
高台上天帝說了一番話後,天後又繼續說著,浣妍卻全然沒有听見,只是眼光靜靜掃過一圈大殿,看殿內富麗堂皇,仙霧飄渺,群仙畢至,滿堂笑語……
一切都像是在夢里,恍如隔世般迷亂的假象,又像是似曾相識深藏的回憶。
浣妍忽然有些難以置信,她居然來到了這一天,找回了自己的身份,找回了親人,找回了歸屬,而這些,全是她期許了無數次的東西。
如今,她該高興地擁抱它們,卻為何心底升騰起一絲絲的猶豫和不安。
「下面,就請天姬為諸位獻舞。」
浣妍回過神來的時候,只听得天後這最後一句話。
樂聲起,浣妍挪開舞步。
因她向靈羽學的是鶴舞,故而今日的舞衣便是黑白相間的寬擺長裙,裙裾處有黑羽為飾,而飛仙髻上則是以白羽為飾,一應裝飾下來,像是一只翩翩待飛的靈鶴。
浣妍轉過一個圈的時候才忽然意識到,這是她平生第一次在眾人面前跳舞,這麼多雙眼楮一一看過來,有皺眉打量的,有靜觀其變的,有閑散隨意的,也有凝神望著若有所思的……
手心里忽然濡濕起來,心突突地跳起來,腦子里一個聲音急切催促著︰「一定要跳好,莫要出錯,莫要出錯!」
可是,緊跟著腳下的步子就開始凌亂,原本以輕靈飄逸為妙處的鶴舞,經她這樣一分神,卻被跳得沉重壓抑,謹慎呆板。
大殿里漸漸涌起一些耳語。
「瞧天姬這裝束和步子,像是鶴仙靈羽當年的舞步。」
「仙友說的沒錯,只是眼下天姬的舞姿和靈羽當年的舞姿簡直……咳咳……雲泥之別。」
「小聲點,也不怕給天帝天後听見,我估模著天姬學習鶴舞大抵有些倉促了才會如此。」
「唉,可惜了這支《鶴鳴仙》,我上一次有幸得見此舞,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重蓮曲第一百三十八章獻舞內容)。」
「仙友倒是有幸得見,我卻沒這等福氣,還沒來得及等來一場大宴席去看靈羽仙姬的鶴舞,就听聞她退隱紫竹林了。」
「說來倒也奇怪,好端端的,她為何要退隱?這一千年來半步不出紫竹林,倒像是把自己囚禁了起來一般,真是可惜了她的舞藝再無人得賞。」
「是啊,便是當年許多天庭里的仙官都不得而知呢,只怪那靈羽仙姬脾性實在清冷,許多仙家雖是仰慕,卻皆是無緣與之結交。」
「那麼此次天姬所跳之舞乃是鶴舞,想必是師從靈羽仙姬了,如此想來天姬的確不簡單,竟能得靈羽仙姬傳授舞藝。」
「嗯,仙友所言甚是,此番天姬歸來,一並帶回一位司水神君,拜師于靈羽仙姬,又得帝後舉行慶賀宴席,眼看,遠天姬便是這仙界里風頭正盛的仙姬了。」
「呵呵,那倒是,只是天姬這舞藝實在……」
……
隨著步子的凌亂,浣妍死命背下的舞步便十分不爭氣地再也想不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浣妍覺得她已經要跳不下去了。
正在這時,琴聲忽然響起,浣妍原本腳下就要僵住,卻忽然感到一股瞧不見的力量從腳心滑過,極像是一股水流帶動著她的腳步變換著位置,時而揚起,時而扭旋,在她需要騰飛而起的時候,便從整個腳掌將她托起,使得她可是不費吹灰之力飛舞在空中。
浣妍余光中憋見原本在玉案後端正坐著的灕戈,此時盤坐著,雙膝之上是他那把瑯 琴,幾根手指彈撥其上,修長如玉,指尖掠過之處,琴弦泛起幽幽藍光。
灕戈神情恬淡地垂首彈奏著,並不看向她,浣妍卻知道,灕戈正催動法力幫她引領舞步,這原本她該跳著的舞步,灕戈卻已爛熟于心。
浣妍感激地望了灕戈一眼,卻感覺另一道目光灼灼射來,正是灕戈旁邊的煜珩。
浣妍轉過身,對上煜珩的視線,只覺這視線剛剛從灕戈處飄來,看向她時,皺著的眉松了開來,漆黑的眼眸定住,仍是單手支頤的散漫模樣,唇邊噙笑,而與之前相同的是,他的另一只手,也在輕叩玉案,和著琴聲的節拍。
許是那琴聲過于優美,帷幔後的樂師慢慢停了下來,大殿之內便只余琴聲和若有若無的指扣玉案的聲音。
浣妍終于放松下來,之前練習時候的感覺慢慢一點回復過來,踏著節拍,她漸漸地不用再依賴灕戈的指引,只憑自己的一顆輕松自在的心隨性舞動。
大殿里開始響起一些疏落的掌聲,而在掌聲漸弱的時候,有簫聲忽然響起。
只听,大殿里,簫聲起先和著琴聲,接著便于琴聲成平分秋色之勢,簫聲琴聲交纏,誰也未曾落了對方半分下風。
眾人皆有些愣住,齊齊看向錚遠和灕戈,只嘆這二人,一個琴藝出眾,六界罕見,除了魔尊義子雲莫,再無人能敵,而另一個的蕭曲更是低沉中蘊藏著力量,渾厚中醞釀著王者之氣,也是難得一見的簫聲。
但最讓眾人驚愕的是,錚遠大殿下手中所執的蕭管是大家眾所周知的折戟簫,而那位仙君手中所彈奏的七弦琴,仿佛……仿佛就是……消失千年的瑯 琴!
又是一把神器忽然現身!
那麼眼前這位仙君,彈奏瑯 琴的仙君豈不就是那位神秘的新任水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