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圓小方獻禮過後,便登上高台,一左一右立于陸吾身後兩側,陸吾遞給他們一個贊賞的眼色,兩兄弟立時笑得天真開懷,互相得意地擠眉弄眼,惹得一眾仙人忍俊不禁,原本有些僵滯的氣氛立時和緩了起來.
仙人們心情大好,紛紛動筷品嘗,浣歌只見他們也不知將那菜在口中嚼了沒有,就已開始贊口不絕,氣氛一片和樂.
高台上,帝後面色甚悅.
浣歌覺得,在此種場合下,只有帝後高興了,大家才能真的高興,而為了讓帝後高興,眼下大家對于眼前陸吾仙君的這份賀禮就要裝得很高興.
這天庭里的宴席和五百年前她記憶中的一樣,好沒意思.
浣歌無心參與這場人雲亦雲的稱贊,趁著無人注意的空當,將匣子瞧瞧收起.
這兩道菜品,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舍得現在就吃掉的.
接著,還有些仙君繼續獻禮,浣歌看著一個個人影從眼前晃過,說著客套恭敬的樣板話,不覺有些犯困,直到大殿忽然安靜下來,浣歌也猛地意識到,輪到她獻禮了.
一下子整座大殿里的目光再一次聚攏到她身上,浣歌坐正,淡定地理了理裙擺,瞧見一身白色衣裙上濺上了些酒液,皺了皺眉,施法將它們散去,卻听對面響起一聲:域主今日穿得倒是素淡.
聲音低沉,泛著寒氣,浣歌望向冥九那張似笑非笑的嘴,坦然回道:呵呵,今日是大殿下喜宴,原該穿得喜慶些來赴宴,奈何我生性喜穿白衣,衣箱里竟尋不到一件喜慶的,這才讓大家見笑了.
大殿里響起一些低低的笑聲,冥九一旁的煜珩若有所思地看向浣歌,高台上帝後但笑不語.
遲了片刻,冥九若無其事地換了個姿勢道:我冥界里倒是有許多做工精良且喜慶的衣裙,域主若是得閑,還望賞臉來我冥界挑選,但凡域主看上的,本王拱手相贈.
浣歌站起身,上下打量了下自己,笑道:冥王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瞧著自己還是穿白衣好看,何況,你我初次見面,便無緣無故送我衣裙,你家韻漪夫人又該如何想呢?
冥九嘴角的笑容凝住,隨即卻又笑開:呵呵,域主能將韻漪縫制的衣裙看得上眼,韻漪自是十分高興.
浣歌不動聲色地回道:原來韻漪夫人還有裁制衣裙的雅好,冥王倒是娶了一位賢惠能干的夫人.
冥九笑容亦是不變:域主謬贊,但求域主賞光駕臨冥界.
浣歌沒有接話,對于冥王的極力邀請,浣歌並不十分想拒絕,他肯這樣邀請她,必然有他不能當殿言說的緣由,她只是擔心是否又要被他們夫婦二人算計.
所以,眼下,還是將他的邀請模稜兩可地混過去,等思慮清楚了再做決定.
轉身對著高台微微俯身,浣歌略提高了音調道:水明澤域主獻禮.
話音才落,頭上傳來天後冷淡的回應:域主乃本次喜宴的貴客,五百年來本座已是初次見得域主真顏,倒是頗似一位故人.
浣歌淡淡道:恕我駑鈍,不明天後所指.
聲音又冷了幾分,天後回道:域主隨便找一位仙君問問便知.
浣歌怎能不知天後所指是誰,只是原本她今日來赴宴,只想平淡了事,不想節外生枝,對于此問,便作不知,可是顯然,天後並不打算
浣歌抬頭,對上天後凌厲的目光,面冷如霜,似是極力壓抑著憤恨,可是浣歌分明覺得,那目光里像是將她看做了另一個人.
是將她看做花神柘舞了麼?她為何如此怨恨花神柘舞?
浣歌清楚記得,上一世她向辰遠求證得知,當年,天後名字錚遠已歸來天庭,卻仍是將花神柘舞的女兒雲兮作為人質要挾雲莫,直接導致了雲兮被雲莫錯失殺死.
如此一來,天後原該對花神柘舞心懷愧疚才對,為何眼下看起來,竟反倒像不共戴天的仇恨似的.
看來,當年之事,還有許多她不了解的隱情.
浣歌和天後的僵持最後終于被天帝的一聲輕咳打破,兩人都像是完成了一場惡斗般,驀地收回向彼此投放的如利劍般的目光,氣勢立時委頓下來.
天後又恢復了高雅端莊的模樣,換上冠冕堂皇的禮節性微笑,安靜地听天帝問道:不知水明澤域主所獻何禮?
浣歌不急不慢道:此次喜宴規模盛大,我知有許多酒席亦設在了瑤池旁,彼處仙人們便可一邊飲酒,一邊欣賞瑤池蓮花美景,如此以來,在這凌霄殿中的仙人們便會有些缺憾,鑒于此,我從水明澤帶來幾捧蓮花,置于殿內,諸位仙人便也既能飲酒也能賞荷.
說完,浣歌揚袖,眾人還未來得及瞧仔細,就有一道淺碧色水流環繞大殿飛起,形成兩張粗細的水環,而水環結成後,便有無數蓮葉在水上鋪展,層層疊疊間又緩緩升出盞盞白蓮,或是打著朵兒的,或是已欣然綻放.
純淨的白色花瓣,碧綠的蓮葉,清澈的碧水,三者顏色奇妙地組合,構成一幅恬淡唯美的蓮塘之景,而朵朵蓮花蓬勃中帶著靈氣,比瑤池的蓮花還要靈動美麗幾分,就連那隱隱浮動的香氣,亦是比瑤池蓮花更加馥郁芬芳,令人聞之神清氣爽.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陶醉失神間,那牽帶著蓮塘之景的巨大水環緩緩落下,繞殿一周,密匝分布的蓮葉蓮花便如同帷幔一般包裹了整座大殿,乍一望去,凌霄殿便如同飄蕩在巨大蓮池中的一葉扁舟,眾人在舟山嬉戲作樂,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賞心悅目的蓮池美景.
唏噓間,仙人們不禁將目光移向大殿中央翩然而立的浣歌,瞧見她一身白衣勝雪,氣質超然,一張有如花神再世一般明艷動人的臉龐,更令人驚艷的是,僅五百年化形而出,便能作出此等蓮池之景,她的修為委實不可小覷.
浣歌听著一眾仙人們的竊竊私語,心里不禁感嘆,還是水之心好用啊,幸好來之前死乞白賴地求了洌溪用水之心幫她結成了這個水環,不然天知道她要如何將水中存活的蓮花直愣愣地放在凌霄殿中.
當初接下喜帖後,最為頭疼的便是賀禮這一回事,左想右想,浣歌覺得她這個人最不會的就是給被人送禮,畢竟送禮是個太有講究的事,往往人家都不好意思表達什麼是他想要的,于是你就不知道人家到底需要什麼;萬一送個人家瞧不上的,怎樣打發你送來的東西,又會讓人家頭疼,真是個兩方互相折磨的過程.
于是,思慮再三,浣歌決定效仿上一世她去岐山拜訪鳳陌時所帶的禮物,送幾捧水明澤的蓮花裝點凌霄殿,宴席完了,還可再將它們植入瑤池里,這樣的話,她這份賀禮便可天天讓人看得見模得著,長長久久地存在,委實不會丟了水明澤的臉面.
只是要裝點凌霄殿,沒有水,那蓮花便是再有靈氣,亦終會枯萎,于是她才去哼哼唧唧地求了洌溪幫忙,好在雖然洌溪繼承水之心不久,卻已將它運用自如,終于在她赴宴前為她結成了這麼一個水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