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1-21
「嘿嘿，不知朱公子可有良對？」陳帆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譏誚，「朱公子莫急，慢慢想，如果一炷香不夠的話，為師便再為你點燃一支吧！」
「放肆！」朱成法被他言語一激，不由得惱羞成怒，厲喝道︰「莫要其人太甚！」
陳帆撇了撇嘴，故意做出一副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的無奈之色，不屑道︰「切，技不如人還這麼大脾氣，你娘沒教過你為人處世要講究以德服人麼？唉，對不上來便過來拜師吧。」
「你——」朱成法心頭火起，一時卻又發作不得，冷哼一聲，腆著臉道︰「此聯不算。」
「哦，如何不算？」陳帆冷冷一笑，「莫不是朱公子想反悔？」
朱成法目光閃動，冷哼道︰「此聯乃絕對，如何叫人對的出。」
「哦？」陳帆翻了個白眼，鄙視之意溢于言表，「如若此聯並非絕對，朱公子又當如何？」
「這……」朱成法囁囁嚅嚅，不敢輕易接話了。要他拜一個十一二歲的小毛孩子為師，簡直比讓他一個月不去逛窯子還難受，他如何肯輕易服輸。
「若是有人能對得出下聯，便說明此聯不是絕對。屆時，朱公子定會拜你為師，朱公子這點信譽還是有的，是不是啊，朱公子？」陳玉回過頭悄悄向弟弟做了個鬼臉，隨即一本正經的道。
朱成法默然半晌，終于咬牙道︰「若是有人能說得出一個令在下滿意的下聯，本公子自會願賭服輸。」
陳帆故作爽朗地大笑三聲道︰「好，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豬公子真乃爽快之人，小弟都開始有點佩服你了。」說著偷偷向陳玉使了個眼色，姐弟二人目光一轉，齊齊向靜立一旁的林大先生望去，臉上明擺著「我很看好你」幾個大字。
林辰見她姐弟二人目光如此「殷切」地望著自己，當下也不好再扮豬吃老虎，輕咳兩聲，曼聲吟道︰「燕鶯飛帷幕，半剪玉枝金梭。」
語聲未了，卻見朱、侯二人面色突地一變，臉上皆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朱成法更是臉色煞白，神情宛若一個剛輸掉老婆卻又想賴賬的賭徒——尷尬、惱怒、懊悔，種種神情，不一而足。
「雞犬過橋霜，一路梅花竹葉；燕鶯飛帷幕，半剪玉枝金梭。」老西席沉吟片刻，原本眯起的眼楮驟然一亮，干枯的面容仿佛剎那之間便已年輕了二十歲。
陳帆將眾人神情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林辰說出來的這個下聯頗有些水準，目光一閃，嘻嘻笑道︰「既然林先生已對出下聯，那便請朱公子過來拜師吧……嘿嘿，來，不要怕，為師一向是很和善的。」
朱成法雙眉緊蹙，有心拒絕，卻見那侯方域不住地向自己使著眼色，默然半晌，頗不情願的道︰「學……學生見過陳……先生。」說完這句，很沒風度地轉過身子，徑自去了。
「徒兒慢走，常來看為師，記著帶禮物哦，哇哈哈哈——」陳帆看著朱成法落荒而逃的背影，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陳玉眨了眨漂亮的大眼楮，一雙含春的秋波偷偷向林大先生瞟了過去，目中滿是笑意。
「今日能夠得見林兄大才，在下倍感榮幸……方域還有要事在身，這便告辭了。諸位，後會有期。」侯方域見自己的同伴落荒而逃，臉上也頗有些掛不住，向眾人拱了拱手，轉身去了。
見朱、侯二人已漸行遠去，老西席忽然長嘆了口氣，向林辰深施一禮，躬身道︰「先生高才，請恕老朽方才怠慢之罪。」
他雖是個連秀才功名也未曾考取的窮酸書生，卻倒也有幾分真才實學，對同樣有「真才實學」的林大先生自然也甚是敬佩，一時之間，忽覺自己方才頗有怠慢「同道中人」之嫌。
林辰知他心意，當下微微一笑，謙虛道︰「老先生這是哪里的話，在下後學末進，當不得先生如此贊譽。」
二人相互謙虛客套了一番後，西席先生目光一轉，神情驟然變得沉重起來，肅容道︰「少爺、小姐，請容為師為你們講授這最後一課。往後你們便要跟著林先生了。」說著便示意林辰三人落座，滔滔不絕地傳道授業起來。
他講授的內容是賈誼的《過秦論》，灌輸的思想無非是一些老生常談︰秦王朝的覆滅在于秦始皇的bao政，不施仁義。即原文中的那句「仁義不施而攻守之勢異也」，只把林大先生听得頭暈腦脹，昏昏欲睡。
兀自滔滔不絕、吐沫橫飛地講授了小半個時辰，老西席終于發表完他的「高論」，緩步走到林辰近前，語重心長的道︰「林先生，往後公子小姐們便拜托你了！」
「拜托我？」林辰微微一笑，故意打著哈哈道︰「老先生精力旺盛，正直壯年，少爺小姐在您的教導下定會青雲直上，熠熠生輝，我做你的助手就可以了……」
「咳咳，先生莫要折殺老朽了。」老西席輕咳兩聲，打斷林大才子的馬屁道︰「實不相瞞，老朽即日便要到德州府當師爺了，今日能夠得見先生風采，老朽三生有幸。」
林辰笑著抱拳道︰「恭喜恭喜，老先生此去定當青雲直上，不負平生所學。」
「但願如此。」老西席長嘆了口氣，面上戚容隱現，旋即灑然一笑道︰「一葉浮萍歸大海，人生何處不相逢。少爺、小姐、林先生，我們後會有期。」說罷，轉身而去。
望著他滄桑落寞的背影，林辰忽然想起一事，囁嚅了一下，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又覺得有些交淺言深，千言萬語最終卻化作那兩個平凡卻又不發不快的字眼︰「保重！」
老西席于德勝身軀忽地一震，默然半晌，灑然而去。
既然要遠行，又何必駐足回望？既然腳踏實地，又怎會後會無期？
「林先生，秦朝的覆滅真的在于統治者不施仁政麼？」過了一陣，陳帆打破沉默道。
「哦，你以為如何？」林辰看著他溫言道，這個小少爺雖然有些調皮乖虐，但在他眼里卻並不像傳說中的那般不堪。
陳帆略一沉吟，緩緩道︰「我認為秦朝的覆滅在于秦人勇氣的喪失，天下一統之前，秦被六**隊圍困于涵浴關而猶自不懼，然巨鹿一戰，三十萬秦軍精銳盡被西楚霸王憑著一股‘置之死地而後生’的勇氣一舉殲滅，如擊齏粉。這難道不是‘秦失其鹿’的最好佐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