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2-27
林辰微微點頭，笑著與慕婉盈等人打了聲招呼後，灑然落座。
陳玉見狀，也挨著他坐了下來，目光所處，卻見林大先生嘴角上揚，隱隱泛起一抹邪邪的笑意，當下心神一動，臉上無由騰起一抹暈紅，憶及方才林大先生與侯方域裝模作樣，虛與委蛇時的「斯文」模樣，心中忽又生出一種仰天長笑的沖動，好不容易按下心頭的悸動，卻听身旁一個嬌脆的聲音輕喚道︰「玉兒，玉兒——」
陳玉做賊心虛，聞言不由面色更紅，下意識地應道︰「哦，慕先生，何事叫我？」
慕婉盈嫣然一笑，指了指矮幾上的殘局，問道︰「依你之見，我與侯公子此局，勝負如何？」口中雖在詢問陳玉，眼楮卻是眨也不眨地望著一旁的林大先生，美眸中充滿詢問、挑釁之意。
林辰裝作看不明白她的意思，只顧望著眼前的棋局發呆，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張桌子，一推木頭一般，一點都沒有大家風範的樣子。
陳玉沉吟片刻，輕聲道︰「恕學生直言，若以勝負而論，慕先生的‘黑子’雖處處佔盡先機，但侯公子的‘白子’卻佔據了大片要地，已將慕先生每一個棋子的落點圍成死局，是以……」
她畢竟心地良善，不忍當面使自己的師長難堪，「是以」之後的話雖未說完，但意思卻是再明顯不過。
听她如此說法，侯方域傲然一笑，朗聲道︰「陳小姐冰雪聰明，對棋道果然有不凡之見解。」
慕婉盈面上雖盡力表現出一幅十分平靜的樣子，但看向侯方域的目光中卻隱隱閃過一抹譏誚和不屑之色。
侯方域雖未看到她嘴角那抹似有似無的笑意，但見她目不轉楮地凝視著林辰，似是在等待著後者的評判，當下眼中陰光一閃，笑嘻嘻地問道︰「不知林兄有何高見？」
這是眾人都關心的一個問題，是以此言一出，在座諸人的注意力便齊齊地集中在那位風流瀟灑的林大先生身上。
林辰故作靦腆地笑了笑，聲音懶散的道︰「到目前為止，此棋仍有一解。」
侯方域愕然一怔，旋即面露不屑之色，慕婉盈卻是笑吟吟的望他一眼，目中一片期冀。
其余眾人齊聲問道︰「敢問林大先生，此局如何解法？」
自那日林辰作詩戲稱自己為「林大先生」之後，書院中絕大多數學子便喜歡以此稱呼表達對他的尊敬和敬仰之意。除侯方域外，在場諸人皆是書院學子，他們自然也很是喜歡這個稱呼。
林大先生嘴角上揚，努力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聲音飄渺的道︰「既是只有一解，我的解法便不可能與慕姑娘相左，你們為什麼不問問你們的慕大先生是如何解法呢？」
慕大先生？虧你想得出來，你以為我和你一樣不懂何為「謙虛」之道麼？慕婉盈猛然听到這個稱呼後，心中既是好氣，又是好笑，口中卻仍是恭敬地問道︰「莫不是林公子以為小女子已有月復稿？」
林辰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慕婉盈偷眼觀瞧，見他又在與自己玩高深，默默半晌，忽然「噗嗤」一笑，嫣然道︰「既是你我解法別無二致，林大先生何不為諸位學子演示一二？」
做生意的人都信奉一句話︰永遠都不要把自己的底牌先亮給別人！
林、慕二人雖然不是地地道道的生意人，但無形中卻堅持了這一原則，見慕婉盈遲遲不肯開口先說，林辰故意嘆著氣道︰「有道是‘觀棋不語真君子’，在下雖然不是君子，但也絕非孟浪之輩……」他目光一一掃過場間諸位看客，悠然道︰「你們慕大先生才思敏捷，學究天人，實乃世間第一奇女子……」
「好好好，我說，我說！」慕婉盈終于忍受不住他那**果的「馬屁」和肉麻大fa，只得暫且讓步，她狠狠地瞪了林大先生一眼後，懇切地道︰「既然林大先生不願多說，那便由我這個局中人來推敲一二吧。」說著自一旁的瓷盂中輕輕捏出一枚棋子，緩緩放至棋盤上的九五路。
眾學子微微一怔，旋即恍然拍掌道︰「妙，妙，慕先生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當真是太快人心那！」
慕婉盈淡然一笑，「一局棋而已，不足道哉。」口中雖然說得謙虛，眼角卻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傲然之色。
「這……怎會如此？」侯方域臉色煞白，額頭鬢角已漸漸有汗珠隱現，踟躕良久，最終心有不甘的道︰「慕姑娘棋藝非凡，在下心服口服。如若慕姑娘不棄，且容方域再討教一局如何？」
我日，不就是輸一盤棋麼，又不是輸了老婆，用得著表現的這麼悲壯麼？林辰見侯方域如此神色，心中不由暗生鄙夷。
為了一局棋而吹胡子瞪眼的，他也見過不少，可那些人不過是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平民百姓而已，但像侯方域這種自持身份的富家公子在公眾場合表現出輸棋的不快，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慕婉盈將侯方域面上神色盡收眼底，暗中不由冷冷一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悠然道︰「既是侯公子有興，小女子奉陪一局何妨。」
二人拾子入盂，復又重新開局。
侯方域輕搖了幾下折扇，笑道︰「男白女黑，黑先行，慕姑娘請！」
慕婉盈頭也沒抬的道︰「男白女黑，白先行，侯公子請！」
「如此，在下便卻之不恭了。」侯方域也不再客氣，輕輕夾起一枚棋子，動作極為瀟灑地置入棋盤中的「天元」位。
慕婉盈微微一笑，將手中那枚黑子輕輕往前一送，緩緩道︰「黑方三三。」
侯方域悠然捏起一枚白子，略一斟酌，朗聲道︰「白方四六。」
「黑方八二。」
「白方三四。」
……
二人你來我往，不覺間，雙方俱已下了百余子。眾人靜坐無言，默然觀弈，神情甚是專注。
林辰雖對他二人邊下邊自報「家門」的做法不以為然，但他平日素喜圍棋，侯、慕二人又的確稱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如此旗鼓相當的高手對弈，他看得自然也是頗為專注的。
不止是他，在場諸人無一不是好弈之人，否則又怎會耐著性子觀看慕、侯二人近半個時辰的巔峰對決？
此時，棋局已到了勝負將分的關鍵時刻，眾人目光所觸，卻見侯方域手中拈著一枚白子，始終沉吟未下，其中一個學子終于忍不住道︰「侯兄為何遲遲不肯落子？」
侯方域听他如此說法，只當他有意諷刺自己思考的時間太長，當下抬頭瞪了他一眼，心里暗自惱恨，卻有發作不得，只得應道︰「須臾變下，王兄不必勞心。」
慕婉盈凝視棋局，面上波瀾不驚，看上去頗有大家風範。
林辰將慕、侯二人此時神情盡收眼底，暗道，侯方域棋道雖高，但與慕婉盈相比，心態上未免落了下風，高手相爭，貴在氣勢，僅此一點，侯方域便敗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二人相繼下了十余子後，侯方域便再次陷入了長期間的沉思。
良久，他突然嘆了口氣，黯然道︰慕姑娘棋道高遠，在下心服口服。」
慕婉盈道︰「小女子僥幸而已，侯公子過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