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流風 第一百一十八回 無關愛恨

作者 ︰

「……」竹林中靜了片刻,隨後,輕軟的聲音如扶柳的微風,「如果我回答這個問題,你會放我走麼?」

楚陌寒握著身旁的竹桿,沉沉的閉上眼楮,他只覺得有無數把利刃隨著心跳一下下的扎在他的心口,一種前所未有的虛弱感令他窒息漱玉流風第一百一十八回無關愛恨章節。須臾,他吐出兩個字︰「你說。」

委婉的涼風從他的耳畔掠過,他睜大了眼楮,失神的望著迷蒙的林霧。水氣彌散,沾濕他的衣角,他像是石化一般,久久的佇立在靜謐的密林之中。

天色漸白,竹葉輕搖,一顆透明的夜露墜下,沿著他的臉頰滾落。

我很想愛那個叫做楚陌寒的人,但我恨這個名為楚陌寒的將軍。

淡淡的話語在耳邊回蕩,如被石子激起的漣漪,層層疊疊,久無平息。

為何,為何?

原因其實很簡單。

如果自己不是駐守榆州的州牧,就不會遇到他。

如果自己不是薺城之亂中戰勝了六皇子,就不會得到他的關注。

如果自己不是南北之戰中的一方勢力,就不會致使他被「夜雨」發現漱玉流風第一百一十八回無關愛恨章節。

如果自己不是「夜雨」的目標,就不會在三年之後和他卷入同一場波折。

如果自己不是楚家軍的首領,就不會令他殫精竭慮為自己鋪出帝王之路。

如果自己不是即將取得天下的將軍,是不是,他就不會離開呢……

為什麼自己成為將軍呢?一開始就錯,接著,一錯再錯。

如果自己不是將軍……不,楚家的國恨家仇,又由誰來承擔?楚家軍的生死存亡,又由誰來負責?

這是一個注定破滅的結局,一個無法解開的悖論。

若只是江山美人的抉擇,楚陌寒認為自己尚可清楚的取舍。可是……從父親的去世開始,自己的眼前就僅有一條只可前進,不能後退的道路。

而那個時候,少年輕狂,意氣凌雲,全然不會料到今日的情景。

曾道天下之物,只要努力爭取,終有得到之日;可是現在才明白,諸如血脈和身世,一開始就已注定,任誰也無法改變。

此生所求,究竟為何?他仰起頭,沿著筆直的竹桿望向蒼穹。天地不仁,萬物無情。既然蒼天給了人相愛的本能,為何又要設下如此紛繁的是非糾葛?既然人總歸要孑然而來**而去,為何還要為他人歷盡折磨?

美麗的花朵終會凋零,他長嘆,可憐的花兒,早就知道注定枯萎的命運,何必傾盡一切的綻放呢?究竟是誰譜寫了命運的軌跡,他難道不會受到懲罰麼?

「楚大將軍,你是不是也有這種體會呢?命運把你推上這個位置,前方的路鋪滿荊棘,身後則是萬丈深淵……處在這個位置,你不得不,不得不披荊斬棘,踐踏著鮮血鋪成的道路向前行進。」昔時的話語再度浮現,如此冰冷,如此觸目驚心。

那麼,他呢?蘭家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

那個所謂的時機,到底又是什麼?

遠遠的,似有金鼓之聲隔空傳來,喧嚷的有如另一個世界。

元真四年秋,三路大軍攻下皇城,結束了各方勢力混戰的時代。

據旻都的說書人道,當日清晨,都城內部一片混亂,守兵丟盔棄甲,早無斗志。似又有人在內中接應,四方城門一起落下,攻城的士兵一擁而入,迅速佔領了街巷。

而城內的混亂,在攻城之前就已經蔓延開來。一方面是由于大軍壓境,士氣不振;另一方面,則與夜間發生在皇宮的火災有關。

這場火災只波及了正殿和一間並不起眼的宮閣,兩處起火點距離甚遠,卻幾乎在同時燃燒,似乎是某種易燃的物質所致。然而是誰將火種放入宮闈之中?這兩處宮閣又有什麼關系?說書先生並不清楚。

然而,他听之前在宮中掌廚的人講,這場火災是死了人的。但是掌廚先生趁亂湊近現場時,到處已經焦黑一團,看不出什麼痕跡。兩具尸骸均已燒至見骨,但憑借身形和殘缺的臉頰,能依稀辨認出是當時在位的元真皇帝和梅州的陸大將軍。

「怎麼可能?」有人嘲諷的質疑道,「皇宮禁地是什麼地方,怎麼能有刺客潛進去呢?」

「怎麼不可能?」說書先生吹胡子道,「初仁二年,剛登基不久的三皇子,不就死于刺客之手麼?」

「難道刺客變成老鼠,從地洞里鑽進去了麼?」一個小女孩咬著糖葫蘆,純真的問道。

「嘿嘿,有可能哦。」說書先生神秘兮兮的一笑。

「有老鼠鑽進屋子,還不知道把老鼠洞堵上麼?怎麼可能再錯一次?」

「那老鼠可精明著呢!」說書先生撇嘴道,「堵上它一個洞,它還會找到另外幾個。更何況屋里的老鼠還指望著沿著鼠洞里往外跑呢!都堵上了可怎麼行?」

「不知所謂……」

閑客們正說笑著,街上一路彩車花馬招搖著,從大街小巷經過。喜悅的氣氛在城中播散,訴說著即將到來的太平日子。百姓們沿街歡呼著,慶祝多年的征戰終于畫上句號。

第二年年初,義軍的領袖楚陌寒在軍民的一致推舉下,正式登上萬眾矚目的帝位,改國號為懷德。江南舊部的首領吳仕邈出任宰相,執掌大小事宜。新皇登基後,諭令免除苛捐雜稅,嚴明律法,休養生息;前朝舊臣不計前過,為國效力者皆同等錄用。一時間,百姓安居樂業,百業秩序井然,儼然一副太平景象。

然而新的詔令中,更是諭令良家女子不再進宮選秀,皇後一事也並無提起。百姓只道天下方定,新皇帝尚未至而立之年,只欲圖強立業,宮闈之事便做後談。

朝廷之上,賞罰分明,紀律嚴謹,更有從諫之風。雖然百業待興之際,事務繁雜;朝中大臣倒也相安甚洽,共擬良策。宮中的侍臣只覺新皇帝夙興夜寐,一心撲在朝政之中,但卻是為人淡漠,難以揣測心思。偶有幾次,宮中掌燈報時之人瞥見皇帝在深夜之時,對著清冷的夜月獨飲,喃喃的念著什麼。但具體說的是些什麼內容,誰也不敢打听。

世人總愛形容美好的生活是「帝王般的日子」,但帝王的日子究竟是怎樣?世人也並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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