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洛鳳生行不出幾步,馮雙就感到了風自腳下升起,飄飄乎乎的把她帶上了天空。
從小暈車暈船暈飛機的馮雙,到了這世的身體一樣在高空中有一種強烈的惡心感,忽然感覺到手上一暖。
「不許吐!」洛鳳生不知何時出現在馮雙身邊,悄悄放慢了飛行的速度,此刻他們于雲端之上,一道淡紫色的光華自洛鳳生身上撐開,擋住了迎面而來的罡風。
側過頭,馮雙直視著洛鳳生的眼楮。只覺她雖然眼波斂灩,但那又幽深不見底的黑瞳中,暗含了太深刻的故事,不察間,馮雙幾乎陷入其中。
殺伐,謀斷,才藝,艷色,權柄,背叛,那眸光有語,說百年煙華。只是盈盈一水間的兩潭靜水,馮雙竟生出了凡世歷盡之感,喪失至親的痛苦,好像也淡了一分。
這個忽然出現救了她性命的師父,實比她上世見過的任何明星都要更奪目,五官完美似天神雕琢,膚如凝脂,威若鳳儀,舉手投足間自應天地浩然。
洛鳳生感覺到了她的目光,輕笑起來。
「你羨慕?」嘴唇輕啟,一涓細流自她口中流出,繞著馮雙轉了一圈,將她一身血污與煙塵洗了個干干淨淨,「你不也是個美人坯子?」
愛美之心終是她心底最盼,馮雙搖搖道︰「比不得你遠矣,如果我有這樣的容貌……」
小臉洗干淨的馮雙,臉龐微黑,只著粗布短襦,但也難掩秀麗容顏,只是較之洛鳳生的風儀無雙,空構了一個精巧軀殼,在氣質內涵上差若天壤!
「有這樣的容貌,才是取禍之道。」洛鳳生撫過她的臉。
「師父,我要養這氣質,我要你一樣的法力,我要報仇。」她忽然在空中跪倒,在地上叩起頭來。
對于她一個現代人來講,是沒有叩頭的習慣的,只是看無數影視作品小說中拜師有這樣的禮節。
只叩了三下,洛鳳生就止住了她,淡然道︰「夠了!我剛才那些話不過是想阻你死志,你這樣的劣等資質,本不是不夠列我天月門牆的。」
馮雙一臉淒然,又要叩下,卻發現怎麼也叩不下去,只得道︰「還請師父收留,雙兒孑然一身,心中已種大恨,什麼苦都受得!」
言罷抬起頭來,眼中有淚,卻瞪大了眼,強撐著不肯落下。
「唉,你這孩兒,不等我說完。我天月門只剩我一人了,哪里還有什麼擇徒?遇見你是個緣分,我天月正法,別說劣等資質,就是肢體不全者一樣也可保他飛升!起來吧!」
「徒兒不求飛升……」
「哭吧……」洛鳳生忽然一聲長嘆,「如你真要禍亂此界,我助你為孽!」
「這是徒兒最後一次哭……」馮雙撲在洛鳳生懷里,輕輕閉上眼,一滴晶瑩的淚水在眼角滑落隱沒,就像剛剛淋在身上的雙親鮮血一樣,再無痕跡。
轉眼三年已逝,人間又添幾度新涼。但馮雙的身體,還是二八年華。
她自玄冰床上緩緩坐起,僵硬的抬起頭來,床前佝僂著身子的蒼老婦人招出一面水鏡,輕笑道︰「一夢三百年,可還識現今的你?」
聞言向鏡中人看去,玉臂輕揚,撫過額前一叢亂發,羅袖如瀑般落下,皓腕曲線天成白如新雪未塵,女敕蔥似的五指次弟舒展,在空中停了半晌,才落下一聲嘆。
遠山墨線般的眉輕蹙微顰,紅唇呵氣如蘭,給這雅致的靜室別染一點愁。
依稀可見舊時山村姑娘的清秀溫婉,未施粉黛,已媚如妖,華如蘭,麗如仙,氣如神!縱是九天玄女下凡,也不過如此。此等佳人若現于人間,無論嗔喜,都將引動多少男子幽思綺念。
「師父,這還是我麼?」馮雙轉頭問道,她才自三年沉夢中醒來,聲如夢囈。
「傻孩子,不是你是誰?」洛鳳生執過她一頭青絲,在腦後挽成發髻,「一會送你入郢王府,咳咳咳,那鬼道士見了你,自會將你收入道德宗門下。此後之事,為師就幫不上你了。」
「徒兒為什麼要拜入道德宗?啊,師父你的臉怎麼了?」馮雙終于從自己容貌變化中清醒了過來,才發現洛鳳生的容貌已經衰老到無法再看,曾經挺立如松的身姿,也與尋常老嫗一樣弓著腰,一句三咳,一步三搖。
「師父把自己三百年功力化予你,三年間洗髓六次,才能讓你的資質從劣等變作五靈調和的天縱之姿,容貌氣質也不過是資質上升的自然體現。這等逆天之術,師父現在還能站著,已經是上天有眼了。」洛鳳生咳著,幫馮雙理好宮裝。
「師父,你這是何苦?」
「你想問個道理,師父也想看看,這道理是什麼。」洛鳳生那雙渾濁的眼中忽然生出無限殺機,「況且我洛鳳生傲然于世三百年,道心仍在,破立重修,指不定功力再上一重樓,也未可知!那時我與你一起一起,向負我們的人討個道理。」
馮雙看著她溝壑縱橫的臉,咬著唇說不出話。
「唉,你這孩子一心報仇,性子太硬太倔,真真讓我放不下心呢。派你去道德宗,就是讓你有個天下第一大派的底子,你胡鬧起來,也沒有敢小覷了你。吶,听說天狐蘇妲己最後就是現于道德宗,如果有幸找到她,就學學擺弄男人的本事。」
說著又取出一塊戒指帶在馮雙手指上,囑咐道︰「這是我天雙門掌門之戒,有另闢空間的儲物之能,里面放著我最後從宗門里面搶出來的一些法寶。為師給你調理的這個身子,幾乎可稱仙體了……咳咳,如果你不動情不破身,百年即可證飛升之果!苦海,帶小姐走吧,以後你的真空樓,听小姐的吩咐。從今天起,我要閉死關。」
一俊俏少年推門進來站在馮雙身後。洛鳳生見了,安然一笑,盤膝坐在玄冰床上,再不言語,已經入了定境。
「小姐,我是苦海,我們走吧,那紫則仙人午後要給郢王講課,我們晚了就要多等一個月呢。」少年躬身做了個請的姿態,馮雙沖洛鳳生拜了三拜,轉身隨那少年苦海去了。
雖然不知道師父是如何安排,但自己依舊是一點法力也無,那外間是何情況,她一無所知。
但是她肚中宮斗劇爛言情不知裝了多少,這些古代的純情美男,一心大道至寶,想勾引幾個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通此節,她翩然邁步,艷光四射處,連那閱過無邊美色的苦海,都不敢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