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混沌之體!」所幸一聲雷霆一樣的粗大嗓門,然後在馮雙身後震得她一跳,讓她心神幾乎失守的境地中掉了出來。
「嘿,景南真人來得倒快。」景則一拂長袍,灑然笑道,「我以為你赤火宮地脈震動,您抽不開身來呢。」
馮雙搖了搖頭,沒想到這太上道德宮如此可怕,一幅字都能破她凝煉了三年的魔心!她心中吃驚,卻更激起了她的熊熊斗氣,這宮中的人就要有些挑戰,她才能體會到更多的樂趣呢。
鎮定心神,她抬起頭來細看來人,只見那景南真人也是中年人外表,卻不像景則一樣面白的中年俊道士,反而滿臉橫肉,三角眼倒豎,鼻直口闊,立于寒冷雲端卻手執破爛蒲扇扇著半袒的胸膛,咧嘴道︰「這不是听說景則得高徒一名,來看了看。」
景則冷哼一聲,還沒說什麼,殿前光華連閃,又是四個老道按下劍光,對著已經立在那里的景則、景南一拱手,算是施禮。
眾人還未說話,又是一聲鶴鳴,兩名美貌道姑從鶴上跳下,對著殿前眾人福了一福。
景則一看其余七脈真人已經聚在此處,咳了一聲道︰「景則給楚王講課途中偶遇馮雙,惜其良材千年難遇,不敢擅專,所以特意通知八脈真人一起請掌門真人定奪,這女子歸哪一脈教導才好。」
此言一出,看著馮雙眼熱的眾真人連連點頭,當下就通知在太上道德宮主殿蒼生殿前值守的小道僮,去請掌教紫寧真人。
那八個道僮立時分出一人,入內稟報去了。
話說這景則不敢直接收馮雙為徒,而是要齊聚八脈真人在此,請紫寧真人定奪的原因就是出在這八個道僮身上。道德宗立派不知多少年,傳說是三清親傳妙法,依八卦之數創立八宗同出一源又各有所長。道德宗千年發展逐漸成為天下公認的第一大派,與創派之時就為八脈定下的對外一致對內競爭關系,息息相關。
只是時至今日,道德宗積威日盛,再無宵小敢輕捊道德宗虎須,外部壓力一沒,八脈內部的競爭反而越演越烈,有什麼好東西,從天材地寶上品法器到弟子門人,這八脈真人看到別家有了好處,第一反應就是會不會在一年一度的大考上影響自己一脈的成績,所以馮雙被洛鳳生改造成五行混沌的仙體這一修真界千年難遇的第一資質,今生百年必有飛升之果,這樣的美好前景,放在二十一世紀,就是一支連續漲停一百年的超級牛股,可惜只有一股,怎麼能不讓眾人搶破頭?
如果沒有門口那八個道僮,景則悄悄帶著馮雙入蒼生殿拜過祖師成師徒之禮即可。可是這八個道僮,卻是各脈真人千挑萬選的伶俐孩子,也許法力不高,但俱是一等一的反應機敏見微知著。他們看到自己帶著馮雙拜師,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自家掌脈真人。這道德宗傳承千年的可不光是各種仙術至道大法,更有無數繁復卻不能省卻的規矩,等自己和馮雙做完那一套,都夠那七脈真人把自己用口水淹死的了。
所以他干脆大大方方的讓紫寧真人定奪,萬一馮雙沒歸自己教導,那做為帶她入山的人,好處也少不了就是。
路上馮雙明確表示要師從自己,那卻是他計算之外的喜事了。
馮雙不知這些彎彎繞繞,只是非常清楚的看到了八脈真人彬彬有禮外表下暗藏的火氣,心中大為不屑,雖然這爭執因她而起,可如果自己是被洛鳳生改造前的那個村中姑娘梅雨,恐怕這些飛在天上的修士仙人們,對自己都不屑一顧吧?
抬頭看了一眼殿前匾額上的「道明德澤」,馮雙心底一聲冷笑,她那顆魔心,被這俗世的雜氣一染,終于又堅定下來了。
這些修士們……不可是一群強盜罷了!自己對他們做出任何的過分之事,都是替天行道。
她剛剛下定決心,就听門內清脆嘹亮的童聲響起︰「掌教紫寧真人請八脈真人與馮雙入內相商!」
說著殿門打開,八脈真人魚貫而入,景則特意落在最後,牽了馮雙也步入了蒼生殿。
吱啦,身後的殿門關閉,可這殿中,卻更加明亮。
八脈真人束手恭立,馮雙低頭站在最後,偷眼打量,只見這大殿正中立著三清雕塑,雕塑前放著一張小案,兩條各一把紅木太師椅,隔出五步,放著兩排各四張太師椅,此時八脈真人就都站在椅前,齊聲道︰「掌教真人好!」
馮雙這才注意到左手邊的太師椅坐著一個老道士,不同于八脈真人的寶光外露法相莊嚴,這紫寧掌教卻是干癟普通的很,橘皮一樣的皮膚上發須皆白,兩只眼楮混濁無光,要不是八脈真人說話,馮雙幾乎要忽略他的存在。
想到這里馮雙才是一驚,自己被洛鳳生改造後靈堂何等敏銳,連真人們內心的情緒都可以隱約感應到,這紫寧卻在自己的感知如不存在一樣,說明他起碼比這些真人高一個境界,已經到了神華內斂和光同塵的境界,開始有與大道融合為一的趨勢。
那紫寧有氣無力的抬起眼皮,掃過馮雙,馮雙只覺得自己全身都被她看透了!她感覺到自己手上的戒指一熱,好像有什麼要出來似的,連忙用右手握住左手把它扣在手心里。
「原來是混沌之體啊……」紫寧又合上兩眼,不甚感興趣的說道,「我記得紫薇師弟也是混沌之體,這號稱千年不遇的第一資質,我道德宗真是有幸,不到千年遇見兩個。」
「這正是我道德宗乃天道所歸,當為眾門派之首的表現!」從在左首第一的景平真人朗聲道。
「門派之首?有什麼用?」紫寧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景則真人,「我們不爭那浮名……景則,這小丫頭是你帶來的?」
「正是。」
「那麼你去教導她吧,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你護住不上邪路,不要走什麼修行捷徑之行。」
「謹遵掌教之命!」景則深施一禮,可是他還沒起身,身後的七脈真人就吵起來了。
「掌教,這可不妥!」嗓門最大的景南蒲扇搖得比電扇都快,斜眼看著景則。
坐在右首末席的道姑玉瑩也站身來,風雲輕淡的道︰「歧鼎宮無一女弟子,這馮雙小姑娘,還是交由我們望舒宮來教導的好。」
「這飛升正途,還是應由我嬛宮來指點,才事半功倍!」景平真人亦起身說道,直視紫寧真人。
「稟掌教我連星宮三年沒收弟子,已有凋零之勢,掌教明鑒!掌教明鑒啊!」景海真人語聲悲切,字字動人。
他旁邊的景耀真人睨了他一眼,劍眉一挑道︰「你連星宮竟整些沒用的東西,當然沒有人。要我說,馮雙還是應師從我上元宮,習得防身之術才可證道飛升!」
「你說什麼?你一個元嬰才成的修士,也想指點他人飛升之法?」景海一听景耀指責他的本事,立刻反唇相譏景耀本事不濟。
從這兩人開始,這蒼生殿就吵如鬧市,八脈真人各揚自家之長,各指他人之短,一時間從近日的靈石分配爭到百年前你家師父過年沒給我壓歲錢,讓馮雙听得是面色耳赤抓耳撓腮,好多陳年八卦,讓他知道這些風姿飄飄的神仙中人也和凡人一樣有喜怒哀樂。
只是這些人道行高深,真元雄厚,說道興起時,連綿不絕又貫滿了真元,直振得耳膜生痛,想不听都沒有地方躲。
眼看著吵到最後,口齒不那麼便利的景耀真人已經手按劍柄,在上面閉目假寐的紫寧真人咳了一聲,大殿之中立刻靜了下來。
他昏黃的老眼在八脈真人臉上挨頭掃過,在景淳身上停留了一下,正一宮掌脈真人景淳立刻老臉一紅,趕緊把剛剛為了說話方便松開的衣襟系緊。
最後,紫寧目光落在馮雙身上,要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