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吹雪 清顏傾城現江湖(五)

作者 ︰

整整一個月,顏珞都忙著照顧上官隱。事無巨細,都是她在操持。原本還不大會,做著做著,一些熬藥、端茶送水的小事,也漸漸會了些。外人看來,倒是有點像小兩口過日子。上官隱看她那麼忙上忙下的,心里也很矛盾,好幾次都想說明真相,但在看到顏珞純真爛漫的笑容之後,生生吞了回去。

洛都的小姐們送來的補品更是堆積如山,顏珞看著快堆成一座小山的燕窩人參很是疑惑,「非親非故的,人家為什麼要送你這麼多東西啊?」

上官隱看了看她那疑雲滿面的表情哭笑不得,故作鎮定道,「哦,應該是我以前行走江湖之時幫過的一些人,她們是來表達謝意的吧。」

「那為什麼都是女子?」顏珞依舊一臉狐疑,抓著這個問題不放。

「你還是一樣啊,撒謊都不帶眨眼的。」門外突如其來地傳來年輕男子戲謔的渾厚嗓音。

顏珞還沒來得及回頭看清,一個約莫十歲的女孩沖了進來,跌跌撞撞地撲進上官隱懷里,「隱哥哥,若蓉總算見到你了。」

上官隱稍稍驚了一驚,但很快便反應過來,雲淡風輕地瞥了南惑盧一眼。一面輕拍著那女孩,滿是寵溺,溫聲道,「若蓉乖,隱哥哥也很想你呢。」

「真的嗎?」。那女孩撲閃著細密的睫毛,一臉天真,「可是大師兄說,我總是給隱哥哥添亂,不讓我來呢。」

「死丫頭,見到你隱哥哥就忘了我這個大師兄,這麼快就把我給賣了!」一膚色黝黑,很是壯碩的漢子進了來,作勢就要去捉住那女孩。

「哪有?你明明就是這麼說的。」說著又往上官隱懷里鑽了鑽。

上官隱看著南惑盧那副樣子真是忍俊不禁。

「好了,別鬧了。若蓉還小,土匪公子你怎麼也像個小孩似的?」

「就是。」那女孩俏皮地幫腔,偷偷看了林漠垠一眼。

顏珞在一旁端著燕窩粥,似乎還不明白這是什麼狀況。只是看到那縮在上官隱懷里的女孩很不樂意。方才還笑盈盈的臉,這會兒就成了苦瓜了。

上官隱看到一旁還有些迷惑的顏珞,趕忙道,「珞兒,這是我的同門師兄妹,大師兄南惑盧,和…」未等他講完,那女孩搶過上官隱的話,一臉挑釁的模樣,「你是哪里冒出來的啊?別糾纏我隱哥哥!」

可那顏珞也是小孩子的脾氣,剛剛這個不知從哪里鑽出來的小孩子和上官隱那麼親昵的樣子已經讓她很不開心了,現在竟然還如此出言不遜,顏珞也充滿火藥味地反擊,「哪里冒出來的?我可是幽火小宮主!」

誰料那女孩卻不以為然,「別以為我小就能隨便蒙騙我,江湖人都知道,幽火小宮主的美貌不但舉世難尋,武功還是出神入化,哼,你哪里比得上她?況且她現在還在幽火宮閉關呢,你說是幽火小宮主,誰信啊?」

顏珞反被將了一軍,她身上確實沒有可以證明身份的物件,但那女孩的咄咄逼人又實在讓她惱火,眼見上官隱似乎也偏袒她,心里更為火惱。便將手中的燕窩粥往桌上重重一放,「哼,懶得理你。」一面摔門而出。

那女孩看到顏珞離去的背影,悄悄做了個鬼臉。

上官隱看看沖出門外怒氣沖沖的顏珞,又看看懷里的俏麗的女孩,有些為難,「若蓉,這次你有些過分了。快去給珞姐姐配個不是。」

「不要,我又沒說錯。」若蓉偏過頭去,對上官隱的話充耳不聞。

土匪公子在一旁看好戲,竭力忍住大笑的沖動,可還是露了底,「若蓉還是和以前一樣,看不得你身邊有漂亮的姑娘,何況這回的姑娘漂亮的不一般啊。那姑娘看樣子也是個不好惹的主,切莫惹惱美人啊。哈哈,采花隱,你看著辦吧。」

就是上官隱這樣對付女人的高手,面對若蓉這樣古靈精怪的孩子也愣是沒辦法。他也不記得這是她第幾次給自己添亂了,土匪公子說的沒錯,這孩子就是天生制造混亂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多日來努力維持的溫婉形象一下子泡湯了。顏珞的小性子在若蓉的激將法下原形畢露。

待上官隱在後花園找到顏珞時,她正氣得直跺腳,用力地踢著路邊的碎石。在幽火宮從沒有人敢這麼跟自己講話,這下好了,無故遭了小孩子的一頓搶白。瞧見上官隱慢慢向自己走來,也只是背對著他,視而不見。

「還生氣嗎?」。

「我才沒有生氣,我干嘛要和一個小孩子置氣?」雖說是不氣,可誰都看得出,現在的顏珞完全是個火包子,火星 里啪啦地往外冒。

「哦,你不生氣,那我回去了。」

身後漸漸沒了聲響,顏珞這才急了,可現在這樣跑回去又太沒面子,干脆就在一旁的太湖石上坐下,一個人生悶氣。

「哼,死上官,枉我這這幾天這樣用心地照顧他,沒良心!」覺得說起來還不解恨,干脆抽出落英鞭用力地抽打水面,水花四濺,水紋一時有些斑駁。

上官隱藏在假山後,看到顏珞生悶氣的樣子著實可愛。看情況她一時三刻是解不了氣的,順勢便靠在假山石邊,輕搖紙扇,一面瞧顏珞使小性子,好不有趣。

余暉漸落玉蘭枝。

顏珞有些累了,氣估計也消得差不多了。正猶豫是否要回去之時,上官隱看準時機,便從藏身之處閃了出來。

顏珞一見到上官隱,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火氣又上了來。「你來干什麼?快去哄哄你的小師妹吧。」

「若蓉不懂事,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計較嘛。來,珞兒笑的時候最漂亮了,笑一個好不好?」

「才不要。」

「那,這個要不要呢?」上官隱取出她最愛的棗泥糕,在顏珞眼前晃了晃,準備用來做討好她的餌。

「誰稀罕?」顏珞看也不看便打掉了那些棗泥糕,糕點三三兩兩落入水池中。

園里的小徑有些窄,既然被上官隱擋住了去路,顏珞足尖輕輕一點,便輕輕巧巧地凌波微步于水面之上,越過了水池。

正當她得意洋洋地準備上岸之時,卻見上官隱已在岸邊等候多時,周身不見絲毫水漬。

「你怎麼這樣不講道理?我要出去!」

上官隱依舊保持那萬年不變的淺笑,「珞兒氣消了嗎?」。

顏珞憤然道,「那你相不相信我說的話?」

「當然相信,珞兒說的哪里會是假話?」上官隱輕笑著連連點頭。可心里卻在暗笑這個傻姑娘,且不論武功高低,她身上就完全沒有幽火宮人那股漠寒嗜血的氣息。這幽火小宮主,正牌人士人人得而誅之,有什麼好當的?

顏珞還沒有被氣糊涂,怎麼听怎麼覺得他是在敷衍自己。正要轉身憤然離去之時,這個時候,她的肚子偏偏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你看,你的肚子也在抗議了哦,快回去吃晚飯吧。」

「……」

就這樣,顏珞被上官隱連哄帶騙地帶回了客棧。不知為何,顏珞總覺得自己提起幽火宮時,上官隱便會散發一股強烈的敵意。但又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吧。

之後,顏珞依舊在伺候上官隱,可上官實在是被伺候地萬分抑郁。

不是銀耳蓮子粥太甜,就是洗臉水太燙。上官隱只要稍稍有些不滿,顏珞就開始鬧別扭。于是為了顧全大局,上官隱只好忍辱負重一陣子。

岳若蓉和南惑盧也在落仙樓住了下來,若蓉和顏珞打照面的機會也是有增無減。見了面,不外乎小吵兩句。日子便這樣蹉跎。

這日吃過了早飯,上官隱如往日一般起身去客棧後的小庭院練劍。不料起身之際,三枚鐵蓮子疾速飛來,卻不偏不倚的與他擦身而過。

鬼手門!上官隱淺淺的笑意劃過,眼神卻分明的冷峻,鬼魅…

岳若蓉早嚇得叫了起來,而顏珞也著實驚了一驚,慌忙問道,「還好嗎?怎麼樣?有沒有傷到?讓我看看傷口?…」一直問個不停,饒是上官隱說了幾百次的「我沒事。」,顏珞最後還是拉他到醫館跑了一趟,直到郎中再三強調真的一點事都沒有,顏珞才放下心來。

回客棧時,天色已暗。上官隱估模著現在回去恐怕客棧沒什麼好的吃食了,便就近在路邊叫了兩碗餛飩。

也不知怎麼的,在郎中說完上官隱真的沒什麼事之後,顏珞對他的態度又變得和之前一樣,不咸不淡,不冷不熱的。似乎方才那個萬分擔憂他的安危的人從未在這世上出現過。

兩個人沒有一句話,都自顧自地吃著碗里的餛飩,氣氛變得著實怪異。

「珞兒。」上官隱首先打破沉默,「還在生當日若蓉的氣嗎?」。

「沒有。」顏珞悶悶地回了一句,背過身去不理會他。

上官隱踫到過的女人數以千計,顏珞心里的那點小九九他又怎麼會不知曉?這丫頭…

「珞兒?小宮主?我們最最可愛的最最漂亮的幽火小宮主,小人知錯了,請小宮主高抬貴手饒了上官好不好啊?」

顏珞哪里還忍得住?差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過還是清了清嗓子轉過身道,「那如若下次再犯呢?」

上官隱忙作揖道,「不敢不敢,如若小人下次再敢冒犯,听憑小宮主發落。」

眼見著上官隱如此模樣,顏珞不禁調侃道,「萬人敬仰的上官公子也有這麼一天?該不是你就是用這招騙了那麼多的名門閨秀吧?」

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轉瞬即逝,只不過片刻,上官隱便又恢復到了先前的模樣,「怎麼會呢?坊間的傳聞不可信的。」

「哦?是嗎?」。顏珞一副懷疑的神色,眼里卻盛滿了笑意。

上官隱一急,自未瞧見顏珞打俏的神色,急于辯白,「當然了,我是把你看做親妹妹一般的,怎是旁人所及的?」

「誰是你妹妹啊?我才不是呢。」顏珞嬉笑著跑開,雖嘴里硬僵著,但心里卻早原諒他了。

「誰說不是的?珞兒,你說,到底是不是?……」

夕陽西斜,白衣少俠與一紅衣少女相互追逐著,仿佛這樣便可以到永恆。很多年後,顏珞想起來,不禁啞然失笑﹕這樣的韶光,太過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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