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吹雪 清顏傾城現江湖(七)

作者 ︰

再次醒來,已是次日深夜。不知為何,醒來之後顏珞便發現身上多余的陽氣已悉數褪盡,周身再無燥熱之感。房里的燭火熄著,她模索起身拿火折子點燃油燈,這才發現這里並非如自己想的那般是什麼門派,而是一個極為樸實的農舍,向窗外看去,門口竟還有個小小的湖,而那個妖嬈男子卻不在此。

此時顏珞的功力已然恢復,完全可以施展輕功離開這里。但很快好奇心便掩蓋了那層微不足道的恐懼,初入江湖,她迫切地想要了解這個未知的世界。輕輕推開木門,星光如灑,湖面泛起微微漣漪。

「真美!」顏珞不禁暗暗贊嘆。

「美,又有什麼用?」

身後那句若有似無的嘆息稍稍嚇了她一跳,回頭一望,似是那日無故擄走她的男子。此時的他與那日相差甚遠。一席簑衣,一頂斗笠,一雙草鞋,儼然一副鄉野村夫的模樣。原本臉上那詭異的圖騰也消失不見,斗笠之下依稀可以勾勒出略顯尖瘦的下巴。

顏珞對他很是畏縮,幾乎想要即刻離開,但也明白自己的輕功遠不如眼前的人,只好硬著頭皮回答道,「有用啊,不然為何大家都愛美?」

那男子勾了勾唇角,似是自嘲,「是嗎?那她為何不愛呢?」

顏珞想了想說,「也許是她愛的,不是這種美吧。」

他的身形明顯一頓,墨色的眸竟閃現那般的哀傷。「原來,是不愛這種美!逸然,原來你愛的,不是這種美!」他輕輕笑了起來,流露的卻是一湖絕望與徹悟,步伐漸漸不穩,臉上的圖騰也漸漸濃郁。

「哎,你還好吧?」顏珞幾經掙扎,還是決定上前去扶他一把,卻被他決然推開。

「不是這種,不是這種,不是!不是!……」那樣的絕望是如此地令人心碎,顏珞雖不明就里,竟也蓄了滿眶的淚水。也正是她拭淚之時,湖心濺起了巨大的浪花。那男子持劍被水花籠著,周身也因劍氣籠罩,不見絲毫水漬。

顏珞只覺得他可能受了什麼刺激需要發泄,卻不料他手腕一轉,那柄劍直直地落在木屋邊的一個土冢旁,漫天水花攜著劍氣刺來,他竟有輕生之意!

「門主!」一道玫紅的長練穿過層層水花硬是將那人從中拖了回來。

顏珞雖江湖經驗不足,卻也是十足地機靈,明白此時恰是自己逃月兌的好時機。輕輕躍起,足尖點過蒼郁竹林,奈何那襲紅衣在一片翠綠之中太過惹眼,另一條玫紅長練絕塵而來,迅速纏上她的腰際。

顏珞迅速抽出傾世劍欲斬斷,只是那長練太過柔韌,饒是這削鐵如泥的名劍也不能損其一絲一毫。又欲以內力撐開這長練,怎料越纏越緊,直到她喘不過氣來,幾近窒息。

「就你這點道行,別費力了。」那女子隔空傳音戲謔道。

顏珞自知自己技不如人,便也不再掙扎。一陣強風迎面襲來,夾雜著落敗的竹葉和塵土,只不過一眨眼的時間,那女子已從湖邊到了對岸的竹林里,涂著鮮紅蔻丹的玉指正捏著顏珞的下巴。

待到塵土與那竹葉落盡,顏珞方才看出那女子的面容。

是鬼魅!是那日在落仙樓打斷隱哥哥為自己療傷的妖冶女子,當時月黑風高只看了個大概,而今日仔細一瞧,只覺得的確如師父說的,是張被毀容了的可怖臉。

「秦惜然!」鬼魅一臉的難以置信。「我明明看到——」她的眼神越來越慌亂,「你怎麼可能沒有死,怎麼可能?」那玫紅長練一松,鬼魅竟不自覺地退了幾步,開始歇斯底里,「你怎麼可以不死?」雙手更是扣在了顏珞的頸上,「你一定要死!你不死,門主永遠都不得安寧!」

她手下的力道很大,功力又遠在顏珞之上,顏珞的呼吸越來越短促,眼看著就要窒息,一枚極細的銀針疾速飛來,正中鬼魅的手背,她的手瞬間便松開了。

「你好大的膽子!」

那原本應該重傷的男子向竹林深處而來,只是略顯蒼白,沒有絲毫受內傷的跡象。

鬼魅一听到他的聲音,即刻轉身下跪,卻明顯心有不甘,「門主,這女人害你還不夠嗎?」。

「以後沒事,你不要來這里了。」那男子淡然道,仿佛方才的一切只是大家的幻覺。

「是。」鬼魅起身,怨懟地瞥了顏珞一眼,一襲玫紅轉身而逝。

那男子漸漸走近,眼神又恢復了初見時的空洞,「你害怕了嗎?」。

「還好,你不是來救我了嗎?還有,我不叫逸然,我叫顏珞,你們抓錯人了。」

「你當然不是她。」男子偏過頭去,似乎不再想提起這人。

顏珞看到他如此,感嘆道,「我只覺得你很可憐。」

「是啊,我比大多數人都要可憐。」

顏珞啞然,她不知道他的故事,不明白他的憂傷,又怎知如何去安慰這樣一個失意之人?所以只好說些平日里常听到的糊弄一下。

「不會啊,你還有那麼忠心的部下,還有江湖上的朋友,還有很多的。」顏珞笑笑,望著他的眸子說道,「我們也來認識一下吧,我叫顏珞,你呢?」

「我沒有名字。」

「那我幫你取一個如何?」顏珞笑顏如花,「溪風,好不好?」

「好。」那男子看著這張酷似逸然的面容,怎麼也不忍拒絕。雖說他的年齡都可以做她的父親了,但他寧願顏珞將自己當成是一個同齡人。他寂寞了太久,只是想再攫取一丁點溫暖,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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