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隙 第九節 重要龍套人物

作者 ︰ 八寶飯

張正行靠在椅背上默默盤算著心事,宇坤道人在一旁桌邊輕輕搗弄著藥罐中的湯藥,良久,樓下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  」,轉眼間便到樓下。若非耳力極佳之人,絕然听不到。

宇坤道人轉向樓口,眼中滿是欽佩之色。這「觀星樓」每層都高達一丈,來人兩步便上一層,卻又輕盈無聲,顯是輕功極佳。

聚源觀觀主余正清急匆匆上得樓來,一見張正行便忙道︰「師兄!」

宇坤道人起身施禮︰「師叔!」

余正清沖他一點頭,卻又扭過臉來,向張正行道︰「師兄,打听到了!」

待宇坤道人收起藥罐下樓而去後,張正行方才臉色一沉︰「都是年過知命的人了,還如此毛躁!臨大事要沉穩,你好歹是上觀之主,卻如此沒有氣度!坐下吧,坐穩了再說話!」

道門除各教派總觀外,分上中下三觀。聚源觀是湖廣地區首屈一指的大觀,直接隸屬正一教總觀簡寂觀之下,也是正一教嫡系道觀,能主持聚源觀者,均是正一教親傳嫡系且資歷深厚之人。

余正清雖然是張正行師弟,但入門較晚,師父張川恪沒幾年便仙壽而去,一身本事基本上都是師兄張正行代師所傳,與他而言,正行真人名雖師兄,實為師父。

他素來性子急躁,捱師兄訓斥了數十年,早習慣了這位師兄板著臉和自己說話,這急性子的脾氣卻一點沒改,答應了一聲,找張椅子往下就坐,還沒挨上椅子,便道︰「師兄,山東那邊來消息了。馬公公傳話,他們從德州大營啟程返回北平的第二日,王城就出發了。」

張正行深深吸了口氣,強掩住心中的激動,緩緩道︰「終于等來了……有沒有具體日子?」

「來的小公公說,交接完糧草後,燕王讓他們繼續回北平押送下一批軍緇,他們十五日前啟程,第二日王城便將一應事務交代給馬公公料理,只身南下了。」

張正行點點頭︰「知道詳細去向麼?」

「馬公公也讓那小公公帶了話,之前打探到消息,白眉僧在安慶出現過。因此,王城當是往安慶去了。」

張正行坐不住了,起身在房內來回踱步,須臾道︰「正清,轉告馬公公,他的這份情誼我正一教上下無不銘感五內,今後但有所求,只管吩咐既是。」

余正清「哈哈」笑道︰「那也不至于。當年若非王城,馬公公也不會成了閹人,他是在報自家的仇罷了。」

張正行瞟了師弟一眼,斥道︰「這是什麼混賬話!無論馬公公出于何種緣由,總之是助了我正一教天大的力,若非他的消息,我們便要錯過這次良機!咳……咳……咳……」

余正清見師兄發怒,忙點頭應了,倒了盞茶遞過去︰「知道了,師兄,您別上火,師弟知錯了。」

張正行喝了口茶,沉思良久,又開口道︰「明日好生布置,切不可走了王城,若有了真信,立刻報知我,我親自過去處理,切不可打草驚蛇。王城功夫很好,為人也極為機敏,若是驚動了他,再尋就難了。」

余正清一張老臉上滿是不服氣︰「江湖上以訛傳訛,也不見得好到哪里去……」,見師兄嚴厲的瞪視過來,只得低頭答應了。

「還有,王城拋下一應軍務不顧,卻跑到朝廷勢力範圍的安慶去找白眉僧,這卻是何故?馬公公有什麼說的麼?」

「這卻不知了,我也問過,那小公公不清楚。」

「如此,白眉僧那頭也要抓緊探查,只要能找到他的蹤跡,便能等著王城自己尋過來……」

余正清咕噥道︰「也不能動手麼?或許我們可以從他口中得到些消息……」

張正行正色道︰「大局所需,不容有失!」

第二日辰時,聚源觀三清大殿中聚集了上百人,這些都是各觀主事的觀主和監院。三清殿再大,也容不下千人,而若千人同時與會,那便是典禮了,是議不成什麼事的。因此,其余各觀弟子俱在自己住宿的房舍院落中等待。

周無憂作為玉元觀主的師弟、玉元觀里碩果僅存的唯二之人,被玉元老道報了個監院的名分,也加入到三清殿的大議之中。只是在座的均為各觀主事的道人,最年輕的也都四十好幾,他年方十四,看起來便是一個小道童,躋身其中,不免惹得他人頻頻關注。

周無憂臉皮既厚,對這些目光中蘊含之意也不自知,反而有種沾沾自喜的自得之色,頻頻點頭還以微笑,卻令玉元老道本已發燙的臉皮越發通紅。

他是頭一次見識如此規模的宗教人士大會,故此十分好奇,左顧右盼,四下打量,便如前世某本經典青春偶像小說中描寫的「劉姥姥初進大觀園」一般,還不停向自家師兄問著一些極為幼稚和淺顯的問題,玉元老道發燙且通紅的臉皮便直接紅的仿似要滴出血來,強行忍住,終于沒有將自己這個不成器的師弟一腳踹出大殿外。

驚奇的發現這上百道士中還有兩位女冠,周無憂忙向師兄打听,卻不想玉元老道根本不搭理這茬,眼中便如沒有他這個人一般,直勾勾望向大殿前的三清祖師像。

周無憂也順道看了過去,左看右看也沒看出這三尊塑像有什麼異常來,便不再管自家師兄,拉過旁邊一個老道,豪不客套的問了起來。

那老道忍著笑,唱了個喏,道︰「那是君山妙義觀的女冠,全真教不二真人所傳清靜派一脈。」

周無憂雖然做道士是不折不扣的初哥,但也實打實讀過很多道書,當年在東龍山下埋頭苦讀,知道不二真人是全真派宗師王重陽真人座下第七弟子,當下便即明白過來,孫不二真人一脈多收女冠,卻是自家少見多怪了。

正挨個打量著身邊的各色道人,只听「鐺」的一聲,銅鐘響後,大家停止相互敘禮,各歸本座。殿中三清像坐北往南,自其下分東西兩列各有數十蒲團,一直延伸至大殿正門處,便如朝廷官員上朝一般,所不同的是一個有座,一個無座。

玉元老道和周無憂也被接引童子領到了自己的座位前,卻是東列最後兩個蒲團,周無憂伸出右手便能踫到大殿的門檻。

抬眼觀瞧,三清像下置放了三個蒲團,一個居中而靠後,且略高,那是留給大明正一教護國天師、弘德大真人張宇初的虛位,另兩個蒲團左右相擁。道門規矩,每逢大會,若是啟用三清大殿,則必安置當代護國天師之位,以示遙拜。

稍傾,三清像後轉出兩個老道士,一個坐到三清像右側蒲團上,便是聚源觀觀主余正清,另一個老道身著紫金道袍,顫顫巍巍坐到了左側蒲團上,坐穩之後,抬眼打量殿中眾道士。大殿之上頓時一片嘩然。

近百道士紛紛起立,躬身施禮。

「見過正行真人!「

「參見奉德真人!」

「拜見天師真人!」

張正行呵呵笑著,安撫大家入座。他這一露面,大殿之上更加安靜,靜的能听到樹葉落地的聲音。同時各種目光交錯來去,相互詢視。連這位道門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都出現在此地,這次究竟是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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