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光年 030 隱秘(終)

作者 ︰ 老軍醫

北地高聳的加洛斯山脈,綿延千里,廣闊的黑森林便覆蓋其上。

加洛斯山脈呈東西向,縱貫北地高原,絕大多數的山峰都被冰雪所覆蓋,山脊線以下,則是郁郁蔥蔥的原始森林,南北寬幅達數百公里,這是的一條天然的邊境,分隔開了人類世界和獸人世界。

在人類漫長的文明史中,無數勇士曾葬身于那片地獄般的叢林中,那里是人類抗擊獸人的最前線,戰火已經燃燒了上千年,至今為止,每一天,人類和獸人之間,仍然有數以百計的士兵、賞金獵人、密探,在黑暗的叢林里相遇、搏殺,互相梟首,作為勇士的榮譽象征和領取豐厚賞金的憑證。

對于黑影的質問,洛麗塔•e•凱恩無言以對,北地的黑森林,是一片人性的禁區,異類之間的殺戮在進行,同類相殘的慘劇也屢見不鮮,原因,可能因為數塊異族的頭皮,可能是一些糧食和補給品,或者其他財物,甚至是一言的不和。

暴力、殘酷、背叛、仇殺,才是黑森林的永恆主題。

洛麗塔的理論在黑森林里完全是無效的,在那里,善良是一種惡習,說出來就會被狠狠嘲笑。

所以洛麗塔只有沉默。

「知道嗎?其實人跟樹是一樣的,越是向往高處的陽光,它的根就越要伸向黑暗的地底。」黑色的人形影子用一種充滿憐憫的語氣說道,「這就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我的孩子,而並不是由你那偽善的魔法哲理可以改變的。」

「所謂的內心,那最大的**,是生存啊,愚蠢的女人!」黑色的人形影子咆哮道,「我不會例外,你也不會例外,只要是降生于這個世界,這就是永遠無法改變的、比鋼鐵更堅固一萬倍、比魔法更永恆一億倍的法則!」

「我問你,洛麗塔•e•凱恩,如果你堅稱我是邪惡,那麼,為了拋棄你名字中那個為你帶來恥辱的姓氏,你,願意現在去死嗎?!」

「……」

是、是這樣嗎?

就算現在要我去死,我是不是也會不甘願呢?

而「凱恩」這個姓氏,又究竟帶給了自己什麼呢?

洛麗塔不禁回想起自己從小到大,所听過的那些話語,不論是人們的議論、贊揚、傾慕,或者嫉妒、厭惡、憎恨也好,「凱恩」這個姓氏,似乎沒有人膽敢侮辱吧?

「莫里斯•d•凱恩」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傳說,「多摩科城」更是人人親眼可以目睹的神話般的存在,這樣真正的奇跡,洛麗塔•e•凱恩在塔爾帝國的其他地區,也是所見無幾。

因為這個姓氏,自己曾得到過多少人的另眼相看?而自己本身,似乎也曾為「凱恩」這個姓氏而驕傲過吧。

直到……

三年前,自己的母親被毫不猶豫的處死,原因,是試圖泄露那一個籌劃了近五百年的血腥陰謀。

而三天之後,這場籌謀,就將拉開帷幕。

洛麗塔的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從記事開始,她為自己家族那無上的光榮而自豪了近二十年,而現在,自己承受的這一切榮耀,在真相揭幕的時刻,竟然是一場幻夢,巨大的恥辱感折磨著這個女人的內心,她那美麗的面頰上,淚水如兩道丑陋的刀痕,印刻著洛麗塔內心的掙扎。

或許,三年前,自己不應該保留希望;又或許,這一切應該在她五歲的時候就告訴她,那樣,她可以及早考慮是否要走那條罪惡的道路。

「為什麼?」洛麗塔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黑暗中,她用縴細的雙手強支在自己的雙膝上,卻不停顫抖著,她的哭泣是如此的無助,「我只是想選擇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只是不喜歡看見流血、殺戮,看到妻子失去丈夫、老人失去兒子、孩子失去父親,我只想要一個沒有血腥的世界,這樣,也不可以嗎?」

「生老病死,也可以避免嗎?就算活到和我一樣的久長,也必定會有化為腐朽的一天。這個世界從來就沒有絕對的東西,也不存在什麼‘個人的選擇’,今天,表面好像是我迫使你接受了這一切,但你仔細想過沒有,就算是我,也何嘗不是被命運所捉弄、戲耍著?」,黑色的人形影子——以危險可怖的形態「存活」著的莫里斯•d•凱恩,悲憤的說道,「我這樣怪異的死亡,跟你現在屈辱的活著,又有什麼分別?」

洛麗塔長久的沉默了,這是她所能表明的唯一的抗議,無聲,也同樣無力。

「轟——」

長廊入口處那巨大的立柱型燭台猛然亮起,整條長廊都被順時照亮,但光線在靠近莫里斯•d•凱恩漆黑的影子時,竟然顯示出怪異的扭曲狀態。

不過,莫里斯•d•凱恩的黑影還是在燭火的照耀下慢慢消散了……

「把廣場上那個有趣的小子帶來吧,能迫使我凝聚起實體,幾百年間也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不過,在見我之前,讓三十三層的那個瘋女人先招待下他吧。」

「至于你,如果你真的堅信于自己的夢想,那麼,我也告訴你,選擇死亡並不一定是勇敢,活下去才有資格再跟我爭論——你的天資是我平生罕見的優秀,向別人推行信念的話,學著使用武力吧,而不是使用眼淚,眼淚只是弱者承認失敗的道具。」

黑影發出最後一聲嘲笑,然後,長廊內重歸了平靜。

洛麗塔•e•凱恩呆呆的看著長廊盡頭的牆壁,華麗的雕飾已經有五百多年的歷史,早已經有些斑駁,在那些描繪著戰爭場面的雕飾表面,光和暗交相輝映,相互蠶食、融合,一方退卻,一方前進……

每當燭火搖曳時,黑暗就被燭光無聲無息的驅散。

洛麗塔低頭看著自己長長的影子。

這同樣是黑暗——盡管我的背後光明普照,但我的眼前卻依然是一片永遠會跟隨著自己的黑暗。

晶瑩的淚水再次從洛麗塔那陶瓷般精細的臉龐上滾落,她帶著哭音,像是自言自語一般,緩緩說道,「就算你說的全部都正確,我心中的夢想也不會因為它的卑微而顯得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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