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微皺,惱意更生,于他毫無來由的事,能知曉什麼?
清冽一抹不滿,眸中似有怒意,眉目間淡漠依舊,對語無意,仔細看著伯賞的反應,斗笠男也疑惑起來︰「你見到我們的行動,這麼簡單的道理,還要別人講給你听?」
聞言,眸中忽地沒了反向情緒靜若幽谷,伯賞茫然微怔,是啊,看到了秘密的行動,然後順理成章地被牽扯進來——自己這是怎麼了,連這個都沒明白過來仙之初聞。
「怎樣才能放我?」話雖如此,隱約中還是覺得哪里不對,不對又無從想起。
「誰告訴你,弩箭上抹了藥?」不動聲色地開口,听著這直接明了,不曾思想便沖口而出的提問,斗笠男心中的疑惑卻更深了,毫無掩飾,這雙看似簡單的眼眸,關乎世事仿佛只是白紙,但沒有緊張,也沒有害怕,這份將一切都歸于平靜的淡定與從容,又怎是少不更事的毛頭小子所能擁有?那時明明本領不小,真的單純?還是深藏不露?
雖不知斗笠男這樣問的用意,但關于這個,伯賞不介意老實回答︰「是藥總有氣味,那麼多支一起射過來,就更容易察覺了。」
「哦?」驚于他的嗅覺,斗笠男仍然感到不可捉模︰「那麼,為什麼用箭傷童逆風?」不可捉模嗎?對這樣一個連當自己兒子都嫌小的少年?
童逆風?
眨得下眼,于這三個字,伯賞不可說沒有一點好感︰「他被你的內勁震傷,如果沒有外界的刺激,當時全然懵了恐怕會昏迷。」
「我的內勁?」斗笠男怪異地反問,整個人的氣息忽地隱匿了大半,與他的思維一起,變得讓人疑惑仙之初聞。
抬頭凝視那寬寬的帽檐,對于下面的那張臉,伯賞沒有一探究竟,好奇的成分,但卻下意識地沒再馬上回答,如此的時間並不長,只是眨眼的幾瞬,可兩人之間的空氣已然靜謐不可言。
如果面對的是與自己這般的人,他不可能會這樣掉以輕心,知道自己一時的疏忽已讓面前的少年感到異樣,怔得一怔,警惕過後斗笠男心中不由得好笑,開口時語氣竟變得緩和︰「我一跟手指頭都沒踫他,也沒有出手,怎麼說是我的內勁?」世上已無人知曉他是誰,以這個少年的年紀更不可能,就算他知道空來秘咒那又如何?奇怪的是,這不正是自己所希望的?可能嗎?
四周忽然流淌出淺淺的幾分輕松,見斗笠男原本的沉郁與陰霾更多地變成了平和,氣氛倏轉,伯賞完全覺不出其中緣由,只是面前的人似乎有些矛盾——對自己所學的隱晦態度,不想任何人知道或者提及卻又如此地問自己,所以,他是在想什麼?
伯賞眼中是遲疑,姿態平靜下斗笠男此時卻有些唏噓感喟,雖不清楚他的來路,但出口就是事實,毫不避諱,知道的似乎不少,可眼中的迷惑不是裝的,不懂聯系外界的因素,自己的處境,惱怒了就都寫在臉上,語氣中也全是排斥的意味,與世事感覺他是真的不甚了了,然而自己竟露了情緒,在這個連姓名也不知的少年面前——眼與心都已灰暗,是不是復雜的人,看什麼都是層出不窮的緣由與目的?太多的經歷與猜測,反而蒙蔽了那些簡單的真實?
或許,第一時間的直覺真的不會錯,就像他此時的反應,剛開始面對這名少年時,看到那浩然無私的眉目,清遠淡泊的神采,仿如人性最初的純良,自己何嘗沒有感到盈然有片善意在心中滋生,只是他不會相信,然而不由自主地,一開始語氣還是沒像平時那般刻薄深重,嚴謹得滴水不漏。
「我確實沒看見,可……」隔得一會,伯賞不期然出聲,清冽的視線仿佛能夠透過那低低的帽檐,直接看到下面隱藏著的臉︰「如果是空來秘咒,還是放棄的好。」
空氣安靜,斗笠男怔然未動,不似震驚也非不信,只是他沒法理清自己的心緒——只是個孩子,卻竟然知道這些?明明了解了他不是一般,可仍然覺得他只是個孩子,所以自然不經意,能用平常仿佛茶前飯後的口吻,說著那失傳已久,早已無人知曉可怖的殺人秘技?就不怕自己用這取了他的性命?
問的問題都已回答了,沒什麼可以著急的地方,斗笠男一時不出聲,伯賞便只是靜默地等他開口,看他是不是會放了自己,或者說怎樣才能放了自己。
過得一會……
「你……」微微抬頭,斗笠男剛要說什麼,隔著一扇門他背後卻傳來個聲音。
「大人?」聲音貼著屋門,敬畏中帶關謹慎,謹慎中帶著詢問,仿佛有什麼緊急的事情。
聞言,斗笠男看了眼伯賞,略一沉吟便轉身出屋。
張口欲言,隨後卻回復沉默,眼看著對面的人轉過身,打開門後離開自己的視線,伯賞不是不想叫住他問個清楚,只是這樣似乎不會有什麼結果,而且看樣子,回頭他恐怕還要問自己是誰,為什麼知道空來秘咒……
那時該如何是好?
無論何時都不要讓世人知道島上的事,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東方易是伯賞的師傅,想著,眉目間不由得有些困擾。
和那緊閉的石門一樣,不管什麼事,東方易不說伯賞就不問,向來如此,只是而今……師傅啊師傅,任何事你都了解,這些突如其來的變數卻是誰都無法掌握,伯賞不在小島上了,你什麼都不讓說,那麼別人眼中,伯賞不是很可疑?連自己的過往都說不清楚,你叫伯賞如何取信于人?
這情況……早知道就不要講什麼空來秘咒,講了能如何?你又幫不了別人什麼,和先前一樣當做沒听見就好了,況且經過這一夜的調息,現在身體的狀況已經比先前好了許多,想辦法離開這鐵籠並非全然不可能,何必有問必答?
所以,其實不關師傅的事,還是自己太笨,什麼都沒有想就……思至此處,臉上僅存的一絲明朗無憂悄然退卻,薄薄的一層暗淡清涼罩上眼眸,就是因為自己什麼都沒想到,心飛才……
心一抽,伯賞有意無意地停止了思想,黯然吐吸幾口後轉移注意力凝神細听,小心地感知著屋外的動靜,因為空來秘咒主要是感知對手行氣的薄弱環節,然後凝結那詭異的內息,隔空給予對手致命的一擊,所以如果他將感官的功能提升得太高,斗笠男若是在附近勢必就會發覺,但只要他離得不是太近,只要半盞茶的時間……
努力不讓自己呼出太多的氣息,不讓心跳因為真息的緊迫流動而加快,十指活動一番後倏地收攏,幾縷真息過去,細密的熱汗濕潤了掌心與手背,逐漸提氣,手的骨骼不多不少起了變化,不多時,左右兩臂略收,禁錮著自己雙手的金鋼鏈中便空空如也,無聲地蕩了開去。
如此一較勁,心跳地還是快了些,緩緩吐著氣,伯賞伸手抹去額頭汗水,似乎錯估了自己,現在的他遠不如之前,一運氣心律便不太穩定,而且,下面該如何是好?
望著眼前六面全是重鐵,間隔細小的籠子,伯賞怔然,再怎麼縮骨,他也不可能將自己變到只有半跟手指的寬度,只能試探著握了下某根鐵條,堅固而縝密的感覺,完全不似他挖菜時鏟子上的鐵塊,要用內勁硬拉個口子出來恐怕也是不可能,那便……順著眼角的余光望向右下方,眼中便映上了那件從未接觸過,陌生的事物——謹然掛在外面漆黑的一把鎖。
小島上沒有這樣的東西,師傅沒跟他提過,那些書上也沒有它們的影子,之所以知道它叫鎖,那是因為幼時沒到小島之前的記憶,將它打開,自己可以做到嗎?
蹲,伯賞一聲不吭捧起那黑乎乎沉重的家伙,左右看了看,又細心地往鎖眼里瞧了瞧,著磨了片刻還是低頭思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