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殿內,夏允城暴怒地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臉淡漠的女子,一字一句有力地從牙縫里蹦出來。「你再說一次。」
對于他的怒火,翩翩似無所覺,淡然地回答。「回稟皇上,瑞王殿下的傷情,臣妾是真的沒有能力救治。」
她心中對夏允城的怒火嗤之以鼻。
真是好笑,按照現在的情況,是他們有求于她吧。憑什麼還擺出一副高高在上,掌握他們夫婦生死的面容給她看。
是皇上又如何?是王爺又如何?
難道她沒有能力救人,夏允城還要殺了她不成。
他不相信地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狡猾的笑。「是沒有能力救治,還是不願救治?朕還沒有愚蠢到分不出來。」
若依照六弟說的,她連只剩下一口氣的夏傾城都能救,那麼對四弟的傷情,她真有心醫治,就算是無力醫救,也必然會采取一些相應的治理。可自他們到來,他讓她給四弟看病開始,她由始自終只是‘敷衍式’地走到床邊給他號了脈,觀察了氣色。
暫且不去說她有沒有足夠的能力救治,但其中敷衍了事絕對是少不了的。
翩翩並沒有因他的話而驚慌失措,依然是神情不變,語氣不變。「皇上,就連宮中醫術最高超的三位御醫對瑞王的病都束手無策,更何況是臣妾呢?!你這不是為難臣妾嘛。」
狗改不了吃屎,狼改不了吃人,若她今日真救了夏星城,待他好起來,也定然不會對他們夫妻感恩圖報,只怕仍是會一如既往地做出傷害他們的事來。
有的人可救,有的人不可救,夏星城就是屬于後者。
夏允城的身子往後仰了仰,眼楮一眨不眨地盯住她。
久久,他淡漠地說道。「你要怎麼樣才肯救?」
夏允城並不糊涂,自是明白她的想法,又加之夏星城此次會受重傷也是因為刺殺夏傾城。
她不肯救治早在他的預料當中。
而且看他們的態度,就算是拿皇權來壓他們也無用。
他可不會健忘地忘記今日在御書房,他拿皇權來壓他們,鬧得玉石俱焚的下場。
「臣妾是真的沒有能力救治。」翩翩還是那句話,沒有一絲松口的跡象
這次,夏允城也不惱怒,只是,眼里的冷冽更甚。
「夏侯謹求朕為八弟和你大姐賜婚,並希望她是以平妻的身份嫁入錦王妃,與你平起平坐;翰林學士熊思平也希望朕賜婚,將他的女兒嫁入錦王府。我想你們都明白,在帝王家,喜歡或是不喜歡並不重要,政治婚姻是必須的手段。若我讓這二女一同嫁入錦王府,不僅僅是可以為我皇族夏氏一門開枝散葉,同時還能鞏固朝中大臣為軒燁皇朝鞠躬盡瘁的決心。」他看了一眼翩翩微怒的神情,唇角拉出一個譏諷的笑。「到時候這錦王府可就熱鬧了。」
看錦王府的熱鬧,將她奪進皇宮,本來就是他的算計,可沒想到居然會招到他們夫婦如此強烈的反抗,導致現在夏星城還傷病在床,命在旦夕。
想到這里,他心中的狠就更是強烈。
這次事情的發展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中,但是他在心中發誓,終有一日,他要除去夏傾城的榮譽和驕傲,讓他對自己搖尾乞憐;而對于自己要得到的女人,他也會不折手段奪到自己身邊。
夏傾城淡然地看著夏允城變化莫測的臉。「是不是只要臣的王妃救了四哥,這賜婚的事就不存在?」
由她剛才為夏星城把脈時的不緊不慢,夏傾城知道,她的內心是有底的,並不真如她口里說的那樣‘沒有辦法醫治’。
現在的情況,硬踫硬是絕對行不通的,他們能做的只有救治夏星城,杜絕賜婚的事,拖延時間,再作安排。
夏允城看著翩翩,似笑非笑。「這就要看八弟妹的醫術了。」
事已至此,他就再拖延上一段時間。
終有一日,她身邊的那個男人一定會是自己,而不是夏傾城。
翩翩的心中十萬個不願意,卻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夏允城的話已經說得這麼直白了,若他不救夏星城,那只能等著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而這別的女人或許還不僅僅是他口中的那兩人。說不定哪天這個該死的皇上無聊了,還會賜給夏傾城更多的女人,鬧得錦王府不得安寧。
翩翩在夏傾城的眼神示意下壓下自己心中的怒火。「若皇上答應臣妾的要求,臣妾就擔保瑞王一定會平安無事。」
「你這是在威脅朕?!」夏傾城雙目一瞪,嘴唇抿得死緊。
她努力制止住自己心中升起的膽怯,面上平靜無波地直視著他。「臣妾不敢。」
嘴上雖然這麼說,可她的心中其實真正想對他說︰我就是威脅你又怎麼樣?難道威脅人還要選時間的嗎?
她雖然極力地演示,可微微捏緊成拳的小手還是出賣了她的緊張。
這讓夏允城的心中略微好過點。
「不敢!朕看你是敢著呢。」他嘲諷地看著她。「說吧,你的要求是什麼?」
若不是因為四弟是這個世界上他比較在乎的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妥協的。
雖然這妥協只是一時的,可他的心中仍然存有不甘和氣惱。
「臣妾希望以後皇上對我家王爺娶妻納妾的事情不要再關心。」她說。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半響,才答道。「可以。」
她提的這個要求本來就是他拿出來做誘餌的,所以,並不意外。
只是听她當真提出,他心中的妒忌開始滋生蔓延。
「臣妾還希望以後我夫妻二人無需再進宮。」皇宮這地方,多是非。她不知道他們夫妻二人再呆在這個地方還會發生什麼事。
更何況大家都清楚,夏允城是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
「不可能。」夏允城想也不想地拒絕。「朕只能答應你一個條件。」
翩翩火大地看著他。「皇上是不想救瑞王了嗎?」。
她在心中苦笑,曾幾何時,她已經學會這麼無恥的用一個人的性命去威脅另一個人。皇宮這地方,真的不適合久留,它不僅可以把人性變得丑惡,還讓人學會怎麼心狠無恥。
而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能不受控制地生存下去。
「若四弟有什麼三長兩短,你們也休想活著走出皇宮。」只能一個條件!允許夏傾城不娶妃納妾,已經是他能容忍的極限範圍。
他從來不受人威脅,今日,雖然破例,可也僅此一次。若他們夫妻再得寸進尺,他不介意用非常手段。
到時候,他對四弟也算是仁至義盡。
翩翩還想再爭論什麼,卻被夏傾城拉住。
只見他上前一步,擋在她的前面。「希望皇上說話算話,以後不要再為傾城的婚事操心。」
他對夏允城知之甚深,這已經是他的極限,若再說下去,以他的性格,多半會來個魚死網破。
真的讓他們給四哥陪葬。
同一時間,夏連城也走到夏允城的身後說道。「皇上,四哥那只怕再沒時間耽誤了。」
夏允城冰冷的目光掃過翩翩不滿的小臉,最後停留在夏傾城的身上。「朕答應你。」
翩翩知道夏傾城是聰明機警的,見他已經和夏允城達成協議,很明白若再爭論下去,對自己這方絕對沒有半點好處。她心中雖為以後擔憂,卻不得不就此打住。
她轉身對夏連城說道。「勞煩湘王命人準備一盞燈。」
「好的。」
夏允城不解她要一盞燈干嘛,可上次看過她用銀針的夏連城卻是知道的,所以立刻命一旁的宮女去準備。
翩翩對他點了一下頭,轉身對夏允城說道。「皇上,借文房四寶一用。」
夏允城雖不解,卻也命人擺了文房四寶。
她看著身旁的夏傾城。「夫君,請你為為妻執筆可好?」
夏傾城想起她那不堪入眼的字,輕輕點首,含笑走到桌旁。
看著他那隱約的笑,她的小臉微紅。
見他執起筆,她才緩緩念道。「三七、枸杞子、、、、、、」
待夏傾城寫好,放好手里的毛筆,把寫好的藥方遞給她。
她接過,仔細看了一下。然後走到三位太醫面前。「勞煩三位太醫按照這藥方上的藥抓一副,先用武火煮沸,再用文火慢慢熬,三碗水煎成一碗。」
張御醫接過她手里的藥方,恭敬地答道。「是。」
他很懷疑,他們三個資歷深厚的老御醫都束手無策的病情,她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子真能有辦法救治瑞王。
不過信不過歸信不過,他可不會忘記他們三人和瑞王的命此時都系在她的身上,也只能與另外兩名御醫默默地祈求佛祖顯靈,讓這錦王妃真能有那通天的本事,能將瑞王從閻王爺手中給搶救回來。
一切安排妥當,翩翩轉身走入內室,進入屏風後,其余的人也在她的身後陸陸續續地跟著走入屏風後。
看著床上已經唯有一口氣尚存的夏星城,她的心情是復雜的。
對夏星城,她覺得他是罪有應得,誰叫他要心懷不軌,要殺她的夫君呢!
他真的是很活該,自作孽不可活。
可現在她居然要救他,救這個殺害自己夫君的人。
這無疑是放虎歸山,只怕將來會後患無窮。
無奈地嘆息,她問身後跟進來的夏連城。「燈準備好了嗎?」。
「好了。」夏連城自宮女手中接過燈遞到她的面前。
她從袖中拿出裝有銀針的盒子,打開,從里面取出一根銀針,把針盒遞給夏傾城。
這銀針她隨身攜帶,本是顧慮著夏傾城的身子羸弱,為了以防萬一,救他于危難之中。
可沒想,夏傾城沒有用上,如今卻用在了夏星城的身上。
還真是世事難料。
她把銀針放在燈上烤了一下,走到床邊,見所有人也跟著圍了上來,眉頭忍不住微皺。
「你們全都擠在這里,空氣不流通,對瑞王絕非益事。」她轉身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什麼是空氣?」張御醫虛心問道。
翩翩無語地看著他。「空氣就是地球的大氣,主要由80,的氮氣和20,的氧氣組成。」
說完,看見所有人一臉的茫然,她心中懊悔不已。
真是白解釋,越解釋越復雜,她這麼說,他們怎麼可能會懂。
「御醫,現在不是問這些事的時候。我們還是先救瑞王才是當務之急。」
張御醫汗顏地看著她。「是,錦王妃說得極是。可有需要老臣幫忙的地方?」
他想著,憑自己在醫術上的修為,若她真有能力救瑞王,有他的幫助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他的話正如了翩翩的意,只見她說道。「除了錦王和這位御醫,其余的人都到外面去等著吧。」
人多,反而打擾到她,讓她不能專心致志地為夏星城施針。
夏允城不敢置信地問道。「朕也要出去?」
他貴為九五至尊,向來都只有他命令別人的,曾幾何時,輪到一個女人來對他說‘讓他出去’這樣的話。
翩翩看著他,很肯定地點了一下頭。
眼看夏允城火了起來,一旁的夏連城連忙說道。「皇上,我們先出去吧,莫要耽誤了八弟妹救治四哥。」
夏允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夏連城把手中的燈遞給張御醫,對夏傾城點了一下頭,也轉身離去。
夏傾城縱容地看著她,嘴角掛著寵溺的笑。
她還真是越來越敢在老虎嘴邊拔毛了。
翩翩回他一個笑。「夫君,我現在就開始施針,你把盒子里的針拿到燈上烤一下,然後遞給我。」
夏傾城了解地點頭。
「王妃,那老臣需要做一些什麼?」一旁的張御醫問道。
「你只要拿好你手里的那盞燈就可以了。」翩翩對他笑了笑,說道。
想著他雖然貴為宮中御醫,可也定然是不知道穴位什麼的,唯一能做的也唯有掌燈。
張御醫看著自己手里的燈,氣餒地想著,難道他醫術高明的宮廷御醫,就只有‘拿燈’這一用途嗎?她伸手拉開被子開始去解夏星城的上衣。
夏傾城上前一步,把針盒塞到她的手里。「我來。」
翩翩在他的身後抿嘴淺笑。
他這是不想她為別的男人寬衣解帶嗎?
夏傾城三兩下扒了夏星城的衣服,露出男子精干的身軀。然後退後兩步,拿過她手里的針盒。「可以了。」
她含笑走上前,開始為夏星城找準穴道施針。
一旁的張御醫看著她接下來所做的,再沒時間去‘自愛自憐’。他不可思議地看著這一切,眼楮越睜愈大。
活了大半輩子,他從來沒有見過有人是用針來救人的。
今日,總算是讓他長見識了。
半柱香的時間過去,屏風內的人還沒有出來,而屏風外的人開始心急如焚。
「六弟,你確定她真的有那能力。」夏允城問道。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十足的信心去相信她有那個能力能救得了四弟。
雖然夏連城把她的能力說得神乎其神,可他認為,就連張御醫也已經沒有辦法醫治的傷情,以她這麼年輕,就算再天資卓越,也很難有那妙手回春的醫術。
「皇上,你相信臣。八弟妹她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對她的醫術,他是極度信任的。
況且,剛才她並沒有推辭,還與皇上談妥了救人的條件,這證明她一定是胸有成竹的。
見夏連城信心十足,夏允城的擔憂也降低下來。卻忍不住好奇地問。「對了,剛才她手里拿的針是做什麼用的。」
呃!
夏連城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有些意外。卻還是回道。「回皇上。八弟妹手里的銀針,就是救治四哥的關鍵。」
「怎麼說?」夏允城詫異地問。
他不解,就憑那銀針,怎麼會成為救人的關鍵。
夏連城正準備解釋,卻見得夏傾城三人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八弟妹!四哥的情況怎麼樣。」夏連城趕緊迎上去問道。
翩翩一邊拿著剛才夏傾城遞給她的手帕擦拭著額頭上的薄汗,一邊回答到。「若無意外,他天亮之前應該就會蘇醒過來。」
夏傾城看著她累得有些蒼白的小臉,心疼地說道。「我扶你回瓊華殿休息。」
夏傾城這麼一說,所有人也發現她的臉色蒼白,額頭上正冒著星星點點的汗水。
「八弟妹,你沒事吧?」夏連城憂心地看著她。
她搖了搖頭。
正準備進屏風後看望夏星城的夏允城側身看了她一眼,神情復雜地道。「你回去休息吧,這里有張御醫他們照看著。若有什麼事,我再命人去宣你。」
說完,就大步邁進了屏風後。
夏傾城上前扶住翩翩的肩膀,她順勢靠進他的懷里。
「夫君,我想回王府。」她的聲音軟弱無力。
剛才站得太久,用了太多的精力,她的體力有些透支。
夏連城看了一眼夏傾城。「我看你們今夜還是留在宮里吧,以防四哥有什麼萬一。等天亮四哥醒來,你們再回府。」
他相信,在四哥沒有醒來之前,皇上是不會允許他們出宮的。
夏傾城輕點一下頭,將翩翩攔腰抱起,完全不理會眾人驚詫的目光,大步往瓊華殿去。
留後呆若木雞的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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