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蒼穹 第八十章 憶•一夕家族

作者 ︰ 唐樂林

更新時間︰2012-10-24

大炎朝,尊啟三十五年,春。

千荷亭後院,荷花居。

千荷亭雖說是一個武林門派,可是當初在設計修建的時候,卻沿承了水脈的雅致之處,將整個門庭布置的十分清幽,山水樓閣,亭台舞榭不緊不慢的排列著,讓置身其中的人心曠神怡。

這也是千荷亭百年來不斷壯大的原因之一,而這荷花居,獨建在千荷亭後山的荷塘邊,是歷代亭主居住的地方,風景該有多美,自是不用多說了。

而就在這個荷花居的庭院中,此刻正站著一個年過六旬的婦人,剛入春的天氣還有些寒意,這婦人披著件雪白的狐裘,著一身水色長紗裙,那裙擺一直搭到了地。

此人便是千荷亭的第一任亭主,一夕寒月,盡管已經年過六旬,可是她那一身雪白的肌膚仍然剔透著,唯獨可惜的是,那副贊絕的容顏稍稍有些經不住歲月的摧殘,終究還是留下了幾條皺紋。

一夕寒月雙手交疊在身前,輕閉著雙眼安靜的站著,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一般。

這荷花居的院落里靜謐無聲,唯有那棟修建的恬雅的小居中,微微傳來些急走的腳步聲,氣氛顯得緊張而神秘。

突然!

一聲嬰兒的啼哭聲在房中驚起,劃破天穹,清脆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里異常突出。

這分明是一個孩子出世時的聲響,可是孩子的娘似乎在生產的過程中強忍住了劇痛,硬是一聲慘叫都沒發出來。

荷花居的房門被打開,一個干瘦的穩婆用襁褓裹著一個嬰兒走了出來,那嬰兒哭得厲害,可是那個穩婆卻連哄也不哄一下,只是徑直走到了一夕寒月的身邊。

「小姐出世了。」干瘦的穩婆語氣中不帶絲毫的情感,那張被褶皺擠滿的老臉上,唯有眼神依舊干練。

房中緊隨著穩婆出來的丫鬟連忙捧上來一碗清水,遞到了穩婆和一夕寒月的中間。

穩婆二話不說,抽出那嬰兒的小手,用她那厚的結痂的指甲在嬰兒水女敕的指尖一劃,一滴還有些淡淡發紫的新鮮血液就從嬰兒的指尖滴落到了丫鬟手中的那碗清水里。

一夕寒月這才慢慢的張開了雙眼,回過身來,卻瞧也不瞧那剛出世的嬰兒一眼,只是抬起一指在唇邊一掠,將被齒尖劃破的手指向著那碗清水一擠,一夕寒月的血便跟著也墜落了進去。

兩滴鮮血都滴入了清水中,嬰兒的微微發紫,一夕寒月的濃厚深紅。這兩滴血液落入水中還不到眨眼的功夫,便立刻起了變化。

一夕寒月和穩婆都在目不轉楮的注視著那碗清水,只見那滴深紅色的血還沒來得及散開,就被那滴淡紫色的血液猛地吸了過去,像是受了什麼牽引力一般,或許,用「吞噬」這個詞來形容這個奇異的現象要更加貼切一些。

因為這根本就不是融合,嬰兒的血液把一夕寒月的那滴血徹底吸收之後,顏色沒有絲毫的改變,形狀大小也沒有任何的變化,那一滴淡紫色的血滴就那麼圓滾滾的懸浮在清水里,再沒了動靜。

穩婆的嘴角這才扯出一個森然的笑,跟著用沙啞的嗓音說道︰「看來小姐的血脈,比您的還要更加精純吶……哼哼,可喜可賀。」

一夕寒月長出口氣,冷聲道︰「那麼你就回去告訴本家的人,這個孩子已經有了可以活下去的資格,叫他們不要再來找我了。」

說罷,一夕寒月從穩婆手中搶過孩子抱在了懷中,背過身去不再搭理穩婆,一副送客的模樣。

一旁的丫鬟還算懂事,連忙做了個請的手勢,引穩婆離開此處。

穩婆也不氣,只是咯咯的妖笑了幾聲,陰惻惻的說道︰「那老婆子便告辭了,你的話我會轉告過去,但是請你不要忘記了,若干年後,本家一樣還是會找上門來,為了一夕家族的傳承,哼哼哼哼——」

留下這麼一句話,穩婆總算走了,這個老婆子在一夕寒月面前能如此說話,只因為她並不是只是一個穩婆這麼簡單,她的背後,是整個一夕家族的本家勢力。

「亭主?」

「亭主,您怎麼不躺著——」

「是啊,亭主,您身子還弱著,多多休息才是啊——」

一夕寒月正在出神,忽然听到荷花居的小屋門口響起一陣丫鬟侍女的關切聲,她連忙轉身看了過去,只見一個扶著門欄的虛弱女子正從屋里走出來,那女子面無血色,渾身似乎也沒什麼力氣,她那身綢緞裁制的連衣白裙的底邊上,甚至還染著血跡。

她就是這些丫鬟口中的「亭主」,如今千荷亭的第二任主人,一夕寒月的女兒——一夕顏,顯然,生下剛才那個嬰兒的人就是一夕顏,能在整個生產中一聲不吭,不知道此人究竟具有多麼驚人的毅力。

一夕寒月一驚,連忙急走了過去,一邊騰出一只手想去扶一夕顏,一邊懇切道︰「顏兒,你出來做什麼?身子還沒恢復元氣之前,應該多多休息才是。」

「少假惺惺!」一夕顏一把甩開一夕寒月伸過來的手,問道,「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一夕寒月眼神一黯,將襁褓撥開來一點,讓嬰兒的臉蛋露出來給一夕顏看,接著答道︰「你放心,這個孩子的血脈比我的還要精純,本家不會對她怎麼樣,你應該慶幸第一胎的孩子就合格了,不然的話……」

「不然的話怎麼樣?」一夕顏慘淡著臉色低低的嘲笑道,「不然的話就像你一樣?繼續被不知道從哪里找來的野男人糟蹋,一胎一胎的生個沒完嗎?」

一夕顏會這麼說,是因為她是一夕寒月第三胎的女兒,是血脈純度最接近一夕寒月的一個,也是最後有資格活下來的那一個。

一夕顏這話,無異于是根毒刺,生生挑破了一夕寒月的傷口,讓一夕寒月猛地一窒,一股無名怒火一股子沖到了她的胸口,可是她怔怔看著自己女兒的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硬是沒有發作,只是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的面頰抖得太厲害。

一夕寒月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住火氣,解釋道︰「那些男人都是本家的人為了更優秀的血統,精心挑選的良種,並不是什麼野男人……」

「有什麼分別!?」一夕顏似乎更加激動了,「我答應你接受這些荒唐的安排,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諾,從今往後,我跟一夕家再沒有關系。」

「你就這麼想月兌離一夕家嗎?」一夕寒月無聲嘆道。

「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

一夕顏絕然一語,讓一夕寒月視線不禁有些模糊,她覺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塊什麼,再也找不回來。

「好,那這個孩子呢?你也不管?」一夕寒月問道。

問起孩子,一夕顏這才終于平靜下來,那副淡然憂傷的表情中,不難看出她多少對這個孩子還是有些留戀的,然而一夕顏只是沉默了短短的片刻。

「這個孩子成了一夕家的一顆新的種子,遲早也要遭受跟我一樣的事情,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所以這個孩子怎麼樣都好,與我再無干系。」

一夕顏留下這麼一句話,開始撐著自己那尚且虛弱的身子向著荷花居的門口挪去,再不讓人扶她。

眼看著一夕顏的身影快要消失,一夕寒月揚聲一喊︰「你連名字也不給孩子留下一個嗎?」

一夕顏輕輕頓住身形,已是清淚成行,她眼中的荷塘驟然朦朧起來,那水棠花在風中搖曳起舞,美輪美奐。

「水棠——」

一夕顏泣難成聲,只是頭也不回的喊出了兩個字,終于挪起步子越走越遠,走出了千荷亭,走出了大燮。

「水棠,一夕水棠……看來你娘,也是個狠心的娘吶。」一夕寒月喃喃自語,有些失魂落魄。

一夕顏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是生是死,千荷亭的人再也沒有見過她。

但是這件事並沒有讓太多的外人和弟子知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極少數的元老級的堂主和首席,所以在名義上,一夕顏仍然是千荷亭的亭主,只是所有的事務,又再一次的交到了一夕寒月的手里,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此一來,一夕水棠從記事起,便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爹娘,她的記憶里,只有一個嚴厲的外婆,以及從外婆口中听來的一些關于娘親的故事。

十六年春秋冬夏,十六年周而復始。

一夕水棠並沒有辜負她那精純無比的一夕家的血統,她用她過人的天賦極快的掌握了千荷亭的全部術法和武功,不僅如此,她的聰慧和野心比起一夕寒月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十六歲的一夕水棠從一夕寒月手里接過了千荷亭的執掌權,成為了千荷亭的第三任亭主。

她用她那超群的武藝和絕世的美貌,將千荷亭的發展推上了一個全新的高峰,太多太多的人慕名而來,有的人拼死通過入門的重重考驗,甚至只是為了一睹一夕水棠的芳容。

時間之輪看似平淡無奇的運行著,到了一夕水棠年滿十九歲的那一年,年紀已經八十有余的一夕寒月因為晚年在身體上積累的病痛,終于撒手人寰,也就是這一年,該來的還是來了。

一夕寒月的喪期,千荷亭一片素白,在前來悼懷的人群中,來了一夕本家的人。

喪事之後,一夕本家的人找上了一夕水棠,也就是這個時候,一夕水棠才真正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的娘和外婆都經歷過什麼樣的過去,也知道了她自己將來,也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這種所謂的「責任「是本家的鐵則,一夕水棠想起,每次自己想要跟外婆談起關于本家的事,外婆總是會簡單應付兩句就岔開話題,但是在一次偶然的談笑中,當她問起「外婆你在本家是不是也是最厲害的呀?」的時候。

她確實記得一夕寒月是這麼回答她的︰「呵呵,外婆的本家有數不勝數的通過篩選留下來的人,我只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那個時候的一夕水棠還不明白「篩選留下來的人」指的是什麼,不過這次本家的人找上門來,總算讓她徹底了解了始末,而一夕寒月的話也意味著一夕的本家有著非比尋常的實力。

本家的人知道一夕水棠的血脈精純無比,所以很重視她的下一代的傳承會有什麼驚人的結果。

可是,一夕水棠絕不甘心成為一個這樣的容器,她那顆高高在上的野心無時不刻不在告訴她自己,她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人。

然而一夕水棠並沒有當場反抗本家的人,而是更加理智的選擇了應付了事,她答應本家的人會照他們的話去做,但是要再給她幾年的時間,才換來了妥協。

一夕水棠明白,想要擺月兌一夕本家的控制,就必須讓千荷亭壯大,再壯大,壯大到可以和本家相抗衡,才能讓自己真正的自由,而且這件事還必須要在短短的幾年內完成才行,她恨不得將整個大炎朝都吞並了。

也就是這樣一個信念,讓一夕水棠的野心有了更加充分的理由,這樣磅礡無邊的野心,終于引動了命運賦予在她身上的奇跡——星脈的力量悠然覺醒過來,那一脈代表著野心的星宿,毫無保留的把力量賜予給了一夕水棠。

一切之源,一切之初,吞並陳家也好,進犯蜀中也罷,並非是人性好戰,而是這些人,總都自己有不得不戰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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