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的江上，船遙遙而去，舅舅扶著外婆，在遙遙不可忘卻的江邊。
守瑾極目望去，始終沒有出現姜太太的身影。
霧大了，白茫茫一片，如同陷入死氣沉沉的棉花包里。
守瑾終于放棄，看來媽還在生她的氣。
船里，黃太太幾次試圖同復東講話，復東一路不語，沉默至極。
守瑾從未見過他如此沉默，往常都是他安慰自己，這次換她小心翼翼的安慰復東。
黃太太見復東還肯與守瑾講話，便當著復東的面，托守瑾問他想去哪一個學校，等她回到州城，可以盡快托人辦妥。
守瑾少不得得幫他這個忙，然而復東不買賬，不等守瑾發問，先說到︰「我累了，進去睡一會兒。」
守瑾沒喊住他，無奈的沖黃太太攤攤手。
黃太太搖頭苦笑︰「慢慢來吧。」
守瑾笑道︰「復東最是心軟，我想如果你肯真心待他，他一定不會一直這個樣子的。」
黃太太點點頭，讓她坐到自個身邊，問道︰「你叫……」
「守瑾。」
「對，守瑾，你跟復東，好像十分要好的樣子。」
守瑾羞赧的低下頭去︰「還好，大概是因為一起長大的吧。」
黃太太仔細審視著她︰「你跟我們一起去州城打算做什麼呢？」
「去找我爸爸呀。」
「這個我知道，但是如果找不到姜先生呢？有沒有什麼別的打算？」
「別的打算？還沒想過，如果找不到爸爸，我大概會很快就會回來。」
「其實就算找不到你爸爸，也不必著急回來。有沒有想過繼續讀書？像復東一樣去讀大學，我也可以送你去州城最好的學府，復東——是我耽誤他了。」
「為什麼？」守瑾奇怪。
「難道不應該嗎？你畢竟幫我照顧復東四年，而我在這四年，以及以前的許多許多歲月中，沒有盡到一點母親的責任。」
守瑾玩著手中的枯草，想了很多。
「不必了，即便找不到我爸爸，我也不會去讀書。」
這番輪到黃太太好奇。
「為什麼？」
「因為終究高攀不起。」
從她出現在復東面前的那一刻，她便明白了。
以前的歲月，黃太太沒有盡到母親的責任，以後的歲月，她可以盡情彌補復東，但以後的歲月，由不得守瑾隨意登場。
黃太太心里大吃一驚，原本只以為守瑾不過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如今看來，卻也諸事看得通透。
「你不會後悔嗎？」。
「會啊。」
守瑾側眸看向黃太太，想看黃太太怎樣作答，果如她所料，黃太太沒有回答。
如今的她，的確已經是一個母親。年老的人說福兮禍兮，復東終于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母愛，而她也因為這份沉重的母愛，失去了機會。
明知將來會後悔，想必也無法挽回吧。
守瑾看向平靜的江面，一點點水波。她臉頰含笑，努力勸服自己。
實在勸不住，終于也起了身︰「我去躺一會兒，頭暈的厲害。」
「去吧。」
黃太太無比和善。